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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魔法师之瞳

1

从丹生山往西南方向将丹生山置于鬼门的方位上,有座小小的游乐园。

那是由布留部市自治政体惨淡经营的游乐园。虽然在现在这种时候就成了有点荒凉的人口稀疏地带,不过每年当游乐季节到来时,游乐园都会登上地方报纸的版面,也有不少人带着小孩全家来玩,颇为热闹。

那天夜里,凌晨两点。

树一行人潜入游乐园的园区内。

夜空中出现明亮的月色,那是非常接近满月的十四夜盈月。

苍白的月光底下,在老旧摩天轮俯视的广场上,刻划着大型的魔法圆阵。

「关于打破禁忌的魔法师父亲大人的事情,有两件事是我已经知道的。」

在那之后,安缇莉西亚告诉他们:

「首先,它的行动路线受到灵脉的限制。在上次的〈夜〉结束时它也是逃进灵脉里,就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丹生山从那个妖怪工厂延续过来的灵脉,一直延伸到游乐园的正中央。

「还有一点就是父亲大人是化为魔法的失败品。因为想要化为所罗门的魔法,就必须把七十二魔神全部吞食。父亲大人还不完整,如果有机会得到这些魔神,父亲大人一定会排除万难,过来吞食它们吧?」

接着,安缇莉西亚将她携带的黄铜容器递了出来。

简单的说,也就是我从父亲大人那里继承过来的魔神。」

作战内容非常单纯。

先由安缇莉西亚唤起剩余的魔神。

并以此为饵引出化为〈夜〉之核心的魔法欧兹华德。到时候,如果〈夜〉像上次一样发生,就用美贯的结界加以隔离。然后再把被引诱出来的欧兹华德交给穗波与猫屋敷对付。

为了避免引起欧兹华德的警戒,除了安缇莉西亚以外的人都躲在附近的旋转木马旁。

「我事先说明一下,即将化为魔法的魔法师,不是我们可以正面交战的对手。因为它操纵咒力的次元,与我们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猫屋敷预先告知大家:

「我们的目标,是在魔神的意识被引开时发动奇袭。如果对方开始唤起魔神,那时候请考虑要如何逃走,这部分的突袭与撤退时机,就交由社长来判断。」

总而言之,树负责的是后卫以及战况的侦查工作。

然而,只有树一个人待在其他地点他站在约二十公尺外,摩天轮附近的展望台上。

他们借由手机的耳机与麦克风彼此联络。这是因为电波与魔法不同,不会造成妨碍。但是魔法师之间却使用手机来联络,树总觉得心情相当微妙。

「呼

藏在展望台上的树做了个深呼吸。

他感觉心脏简直不像是身体的一部份。

呼吸明明已将空气送到肺部的每一个角落,感觉上却一点都不够。树觉得整个身体都失去了镇静,在谈到害不害怕之前,他连全身上下都没办法联结在一起。

「啊,真是的,冷静一点啊

树试着说服自己。明明连欧兹华德都还没出现,你就怕成这个样子要怎么办?

(对了,这是第一次

树突然想到。

过去,树不是突然被人带着到处跑,就是什么说明都没有告诉他,树从来也没有自已主动参加过「工作」。

所以,这是第一次的经验。

这是自己主动以〈阿斯特拉尔〉社长的身分,经历的第一份「工作」。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伊庭树!

紧紧握住满是汗水的拳头,树咬住嘴唇。他啪地一声拍拍自己的脸颊。

好。」

他做好觉悟。

鼓起向前迈进的意志。

树拾起放在脚边那具附有夜视功能的双筒望远镜(好像是猫屋敷的私人物品),用软弱的声音呼叫伫立在广场上的安缇莉西亚。

那个你听得见吗?」

「没有问题。」

树的声音让画完魔法圆的安缇莉西亚点点头。为了不妨碍她手头上的工作,耳机麦克风自手机延伸而出。

黄铜容器放在魔法圆的正中央。

巴力。

阿斯莫德。

亚斯他录。

拜蒙。

这些容器里,暗藏着在七十二柱魔神中出类拔萃的四柱恶灵。也是她这一次携带出来的魔神中,剩下的一切连安缇莉西亚也无法唤起的魔神。

所以,现在守护她的魔神,只有之前的迷你艾利欧格,还有在灵体状态下在空中游泳的银鲛弗内乌而已。

『那个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如果不方便的话,你不用回答也没关系』

「请问。」

受到她的催促,树在犹豫一会之后如此发问。

『安缇莉西亚的爸爸为什么要触犯禁己?』

「这不需要什么理由,因为魔法师就是那样的东西。」

『那样的东西?』

树的疑问使得安缇莉西亚微微发笑。

「就是一群想当上国王的家伙呀!」

她的目光有些飘远。

『那是什么啊?』

「父亲大人欧兹华德··梅札斯,是被世间歌颂为所罗门王重生的魔法师。」

『所罗门?』

「那在三千年前,统治古代以色列的伟大国王的名字。他同时也是〈盖提亚〉的始祖,率领七十二柱魔神的至高无上魔法师。」

『魔神们追随的对象?』

「没错,父亲大人的一生全都耗费在学习所罗门王这件事上。他说身为魔法师,也就代表着身为知识之王。父亲大人一直在学习所罗门王的伟业,一直看着所罗门王的背影,从传说的断简残篇里、从所罗门王遗留下来的只言片语中,窥视着自己绝对无法企及的稀世天才。」

安缇莉西亚停顿了一下。

夜风微微吹过。

她闭上眼睛继续开口。

「父亲大人总是喃喃地说自己没办法成为所罗门王。就算能操纵七十二柱魔神,结果也只不过是在利用所罗门王的徐荫而已。」

这就是天才莫札特与秀才萨利耶里之间的差异吗?

学得越多,就越清楚自己无法追上三千年前的王者,学习只突显出自己这个存在的淼小。

明明已经清楚自己有多淼小,周遭的人却赞誉自己宛如那名王者的重生。标示着最高价值的标签,持续贴在毫无价值的自己身上。

『所以他才会对禁忌下手?』

「大概不,我想一定是这样。」

安缇莉西亚改口道。

四个月前,欧兹华德秘密进行了仪式。把弟子们的尸体当作祭品贡献出去,自己的躯体也被撕得粉碎,安缇莉西亚的父亲借此打开了化为魔法的道路。

可是

「就算这样,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绝不会说那是毫无价值的人生,就算无法当上国王,想要抵达那个境界的意志就没有价值吗?就算是父亲大人本人,我也不容许他这么说。」

啊,原来如此。

树终于能够明白了。

安缇莉西亚之所以来到日本,并非想要埋葬父亲的残骸。

而是为了守护父亲过去的尊严。

『是吗?』

树应声道。

『那么

「咦?」

『安缇莉西亚小姐,后面!』

她回过头。

那里忽然冒出一个人影。直到上一秒,她都没有感应到咒力的波动,但是那个物体现在却毫不顾忌地扭曲整个世界,有如亡灵般地存在着。

出现在那里的,是化为人形的泥块。

「我来····

污泥宣告。

「我·可爱··安缇·

就像在露齿一笑,相当于嘴巴的污泥部位扯裂开来。

「安缇莉西亚小姐,后面!」

看到广场上突然涌起的污泥,树放声大喊。

同时,咒力朝游乐园膨胀起来。

痛楚透过眼罩,从右眼眼底往上激烈地直刺脑随。

「猫屋敷先生!」

树忍着这种痛苦,替换手机联络猫屋敷。

我知道了。突击的时机就交给社长决定了。』

「好好的。」

树一边发出呻吟,一边注视着双筒望远镜。

「父亲大人!」

「可爱··安缇,来···

污泥用垂涎不已的声音说着,它看向安缇莉西亚的背后。

看向仅剩的四柱所罗门魔神。

「怎么··

污泥如此发问,它的形状远比昨天完整多了。在泥团表面咕噜噜蠕动的泥浆,也比昨晚稳定许多。如果让它披上附有兜帽的斗篷,单单在视觉上说不定能蒙混过去。

但是,那股窜入鼻中的恶臭就没有办法了。

光是靠近污泥,那种腐臭仿佛就要让内脏扭曲。只有堕落后的人类,才会散发出那种黄泉国度的臭味。

安缇莉西亚如同要阻挡它的去路般展开双手。

「我不是为了你才带魔神过来的。」

她强硬地说。

「喔?那是···么?」

这些魔神是力量。」

「力·量?」

「用来粉碎你执妄的力量」

咒力猛然凝结起来。

随着咒力的聚集,风势以魔法圆为中心激烈地盘旋成漩涡。

我,诉说,唤起。(I do invocate and conjure thee)」

安缇莉西亚冷静却蕴含着决心的声音响起。

我,诉说,唤起。(I do invocate and conjure thee)」

再次低语同样的咒语,她握住挂在胸前的所罗门五芒星。

I do invocate and conjure thee, by Beralanensis, Baldachiensis, Paumachia, and Apologle Sedes; by the most Powerful Priness, Genii, Lichide, and Ministers of the Tartarean Abode; and by the Chief Prince of the Seat of Apologia in the Ninth Legion

草丛随风摇晃,长出栅栏之外的白色野花飞散开来,替盘旋的狂风增添一分虚幻之色。

咒力被吸入魔法圆中。

随着安缇莉西亚的意念,咒力为了替魔神赋予形体而变质。

「呼·呼呼···

污泥看来很愉快地笑了。

透过耳机麦克风,树也听见了那个笑声。

从像是被压烂蟾蜍般的声音里听出别的意思。

那种口气,简直就像父亲在守护女儿一样。

「呼·呼呼···

不过,就是现在。

树感到毛骨悚然。

现在的话,污泥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安缇莉西亚身上。这一点,就连待在一旁窥探的树都很清楚。

差不多是时候了,树拿起另一只手机。

就在这个时候

「对··

污泥再次对安缇莉西亚开口。

它用扯裂的嘴巴说着

「那·就是··在期待··东西·吗?」

树!快逃!」

安缇莉西亚的惊叫声越过手机,刺入树的耳内。

「咦?」

但是树却无法理解。

视野突然转暗,树仰视上方。

污秽的飞翼遮蔽月色,巨大的鸟形魔神正在发笑。

用与污泥同样的脸孔笑着。

「啊

手机喀嚓一声掉落地面。

树试着想逃走。

然而,利牙却刺入他正想跑开的左脚里。

啪叽嘎吱卡嚓。

不像是从自己膝盖发出的异样声响响起,但是树却不觉得痛。一起的疼痛以及痛苦都被恐怖麻痹了。

树被巨鸟的魔神倒吊着夹起,带往暗夜之中。

2

社长?」

联络用的手机突然传来刺耳的杂音。

同一时间,漆黑的巨大飞鸟嘴中叼着少年的身影,从展望台上飞起。

那是树的身影。

美贯脸色大变地指向空中。

「社长哥哥他!」

「嗯,美贯,支援就拜托你了。」

猫屋敷只说了这些话便冲向广场。

安缇莉西亚的唤起终究只是个伪装。她花上一年都无法完全唤起的魔神,不可能到了现在突然就能唤起。

真正的重点在于这里发动的攻击。

他们得趁着欧兹华德的注意力还留在魔神上,抓住那一瞬间突袭。

既然树已遭到攻击,计划再也不容许失误。猫屋敷借着美贯的禊,把气息掩蔽到逼近极限,完成了魔法。

距离欧兹华德的背部还有十五公尺。

十三公尺。

十一公尺。

九公尺。

猫屋敷背后再次传来美贯的声音。

「说出口亦感敬畏之伊邪那歧大神,于筑紫国之曰向橘小户阿波岐原净身时所诞之祓户大神诸大神等

随着唱颂祝词,美贯挥舞玉串。

同一时间,广场内外两侧生出由咒力构成的栅栏。这是他们为了避免〈夜〉发生,而让欧兹华德逃走而准备的。灵脉与咒力瞬间遭到隔离。

····

似乎总算注意到这一点,一行泥的身躯颤动着。

但是,已经太迟了。

七公尺。

五公尺。

「疾!」

纵四线、横五线猫屋敷划下征讨邪恶的早九字真言,在正中央放出灵符。

红色的灵符上,以水银炼制的朱墨写着「急急如律令」。

此符名曰泰山府君炎罗符咒。

灵符在半空中召唤出地狱的烈炎,有如火山奔流般淹没污泥的身躯。

就在释放出数千度高温咒力的广场旁。

安缇莉西亚看见被倒吊在夜空中的树,瞬间安缇当机立断。

她中断唤起仪式,高声呐喊:

来吧,弗内乌!支配二十九军团的侯爵!」

以灵体状态等侯命令的银鲛,化为实体在空中游动。它立刻靠近黑鸟,张开连壮汉都能吞下的大口,咬碎了黑鸟的脖子。

安缇莉西亚正要进一步下令,让弗内乌去营救坠落的树时

在赤红的火海中,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一只手臂从那依然熊熊燃烧、异样通红的火焰中伸了出来。

如同字面所言那只手延伸着。

简直就像蛇一样。

不,不对。

那就是蛇。

成千上百的蛇盘成一团,互相啃咬着化为一尾巨大的蛇,朝弗内乌露出利牙。

啪唰一声,灵体的鲜血如雨滴般倾注而下。巨蛇没有就此停手,继续啃食着银鲛的鱼鳍、啃食着尾巴、腹部、咬破内脏。血雨持续落下,惨遭肢解的弗内乌化为漆黑的雪花。

被这场雨一淋,广场上的火焰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毫发无伤的人形一泞泥伫立在那里。它化为巨蛇的手臂,正蠕动着张开嘴巴。

「先····

将魔神吞下的泞泥似乎很愉悦的低语。

接着,它挥动手臂。

呃!」

「呀啊!」

猫屋敷与地面呈现水平线飞了出去。

他的身躯正面撞上美贯,她也跟着仰天倒下。

直到污泥收回手臂,安缇莉西亚这才发现,污泥刚才挥出的手臂狠狠击中了青年的胸口。

污泥感到很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太·脆弱了··安缇·

泥团像在嘿嘿发笑似的抖动肩膀。就像是人类的仿造品,污泥的每一个动作都给人极为不快的感受。

安缇莉西亚微微后退。

她很清楚。

正因为同样都使用所罗门魔法,她才会明白污泥现在的行为有多么脱离正轨。

绝望将她的视野染上一片漆黑。

距离地面的高度有七公尺,不,是十公尺吧?

银鲛在空中游动,朝向被黑鸟倒吊起来的树追来。

银鲛猛然张开大口。

咦!?」

下个瞬间,树的眼前被血染得通红。

银鲛咬碎了黑鸟的头颅。

当然,树的身躯也就这样往下掉落。

砰!!!

他的背部撞上地面。

呜、呃!」

树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在坠地的冲击之下,所有的感觉全都被替换成痛楚。如果不是坠落在广场柔软的土壤上,在树感觉到疼痛之前,说不定就已经先到天国报到了。

「呜

树俯卧着翻倒在地,吃力地抬起头来。光是这么做,就让剧痛自背部窜向颈项。树拼命地忍耐着。

就算在这种情况下,树的右眼依然在看着。

看着被烈焰包围的一行泥,还有从一行泥手臂中爬出的蛇。

(那家伙改变了

面对猫屋敷施放的烈焰,污泥在不到刹那的一瞬间里全身变化为其他型态。

虽然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那大概是对火焰持有抵抗性的魔神吧?它拥有骑士的外型,与艾利欧格非常相似。

当它从火焰中伸出手臂时,这次只有手臂的部分变回污泥,接着又立刻化成那条巨蛇。

乱七八糟啊!)

树茫然地想着。

那家伙的力量不只能控制大量的魔神,还能配合需要,变化成它想要的魔神姿态。

操纵咒力的次元不同。

正如猫屋敷所言。

的确就是那样。

它明明在使用魔法,却不需要咏唱或仪式,不需要咒语或咒具。就连安缇莉西亚唤起艾利欧格它们耗费的一年半岁月,那怪物也在一瞬间就凌驾其上。

因为,它本身就是魔法。

相较于猫屋敷和安缇莉西亚得从零开始构筑魔法,它只要拿出一开始就有的东西就好。

多么巨大的差别啊!

(不逃跑不行

无法顺利运转的脑袋里,只剩下这个念头在回响着。

在树的视野一角,安缇莉西亚呆立在当场。她大概得到了和树相同的结论吧?

「可爱··安缇·

污泥缓缓地逼近安缇莉西亚。

啊,她一定会被杀掉的。她会被那团污泥吞食,魔神也被它夺走。然后,那家伙就会化为魔法。

(安缇莉西亚会

愤怒突然一涌而上。

「呜、呜喔!」

树驱使着没受伤的脚,硬是站了起来。

可是,这个样子根本赶不上。拖着这种受伤的脚,不可能追上污泥。

「安缇莉西亚!」

··安缇·····一起·

就在污泥的手即将碰触到安缇莉西亚时

一只纤细的手臂从旁伸出,将少女一把抱开。

穗波。」

戴着尖帽的女巫坐在扫帚上,一手抱着安缇莉西亚。

她背对着十四夜的月亮俯视广场的污泥,举起另一只手。

「月之女神!我在力之圆锥下祈求!以汝之吐息贯穿北方的灾厄!」

槲寄生的飞镖划破空气。

穗波一口气射出五支飞镖,全都以不同的轨道如蛇一般飞向污泥。

污泥的身躯被飞镖打出五个拳头大小的洞穴。

仅仅如此而已。

「灭亡的·居尔特·魔法·比不··所罗门··

黑暗突然问拥有了质量。

魔神一个接一个自污泥的体内诞生,追向逃跑的穗波。

数量总共是五个。

「住手!」

树的呐喊声不可能传达得到。

一边被槲寄生飞镖攻击的五个魔神,一边袭向穗波,立刻把女巫击落下来。

「呀!」

细微的惨叫声马上戛然而止。

「住手啊!」

树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意从身体深处直冲脑门。

借着那股寒意的驱使,树这次终于冲了出去。他拖着不中用的脚,以全速的一半都不到的速度向前奔跑。

「穗波!安缇莉西亚!」

突然间,一道巨大的影子挡在他的面前。

那是在七十二柱魔神之中,像个附属品一样的弱小牡牛。

不过,这样就够了。

「无··

牡牛以欧兹华德的声音笑着,撞向树的腹部。

树的身躯轻易地飞舞在空中。

他再次重重撞上地面。

土壤与碎石刮擦着肌肤,树滚了好几公尺。

他撞上广场的花圃。喀嚓一声,不祥的声音响起。就算这样,树还是试着想站起来,这时,他的左膝却往诡异的方向扭曲。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树口中爆发出不像自己会发出的惨叫声。

啊,赢不了。

什么魔法师,结果也只不过是个人类。

可是,怪物不是人。人类不可能胜过人类之外的东西。

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

因为这道理太过理所当然,所以没有任何人会去指责它。

所以,人类想变为人类以外的东西,才会是种禁忌。

【那是魔法。】

有声音响起。

是吗,那就是魔法吗?

树总算明白了。说得也是,如果不是那么不合常理,就不能称作魔法了。

【这样好吗?】

声音再度响起。

『不过,我还是有点感谢你。』

某个人以害羞的声音说道。

『社长哥哥真厉害、真厉害!』

她蹦蹦跳跳的拍着手。

『所以,您就要继承这问公司了』

带着玩笑意味的声调说着。

『你会说「我们公司」,是稍微有一点身为社长的自觉了吗?』

那句话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地对自己说的吗?

怎么可能

树比任何人还要更加强烈地告诉自己。

他将手指使劲掐进受伤的左膝里,像虎头钳一般嘎吱嘎吱地把膝盖塞回去。皮肉被压烂的声音响起、骨头摩擦的声音响起、骨肉之间咕滋咕滋的声音响起。到了现在,介意这种小事还有什么意义?

(愤怒吧!愤怒吧!伊庭树。)

树站了起来。

树将痛彻心腑的激痛化为怒火,直视着污泥恐怖的身影。

(这是我的「工作」。)

「来·给我··安缇·

那家伙早就没把这边的情形放在眼里,完全专注在安缇拥有的魔神上。这是个好机会!

「啊

树喘着气。

好热。

右眼好热。

右眼远比折断的左脚炽热得多,甚至让树产生了是火焰代替眼球埋入眼窝中的错觉。这份炽热,让他感到愉悦。

「好了来吧

他无法忍受地扯下眼罩。

出现在眼罩之下的,是不同于黑色左眼的眼眸。

而是如火焰般赤红而骇人人类的色素中绝不可能存在的红玉之瞳。

3

「喵呜~」

「咪呜~」

猫屋敷被怀里的猫咪们舔着,睁开了眼睛。

虽然时间不到一分钟,但他似乎昏了过去。在依然扭曲的视野中,猫屋敷看见了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社长?」

闪烁着红光的眼瞳。

在因为浓厚的咒波污染而淤积的空气中,格外赤红闪耀的瞳孔。

!」

猫屋敷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喂、猫屋敷先生,起来啦社长哥哥?」

被当成垫背的美贯,愣愣地眨了好几次眼睛。

少年缓缓地迈出脚步。

他走走停停的步伐就像坏掉的人偶一样生硬,但不久后便开始昂首阔步。每踏出一步,飞溅的血花就滴落地面。少年啪涮啪涮地踏散自己流的血所汇聚而成的水洼。

不久后,污泥也注意到他的举动了。

「吃···

污泥似乎对少年不感兴趣,连目光都没转过去便下令。

一个影子从泥团中隆起,构成形体。

那是被污染的黄金之狮马尔巴士。

马尔巴士强韧的利爪对准树的天灵盖,以惊人的速度挥下。

跃动,少年轻轻踏出脚步。

仅仅只是如此,树已站在狮子的背后。

「什·么」

树从污泥的侧面穿过,在倒地的两人面前蹲下。

穗波、安缇莉西亚。」

他呼唤着。

「穗波,快起来。」

小树?」

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开。

树。」

慢一步回过神的安缇莉西亚瞪大眼睛。

「树!后面!」

污泥朝树挥下由蛇组成的手臂。

破风而来的一击袭向少年。

但树只是把头一歪就让那一击落空了。他的动作就像一开始便如此设计好般的自然。

「你们两个都没事吧?」

喃喃发问的树站了起来,他的左膝再次冒出鲜血。没问题,只要再撑个五分钟就够了。

「你····

树回头一看,污泥的身躯正咕嘟咕嘟地蠕动着。

好几个魔神随之诞生。

不过,那些攻击都是一样的。

不管是哪一个魔神,都只会依照咒力的流向移动而已,那种攻击就和老套的漫画或小说没两样。

树真的只是踏出一步,所有的攻击就全都划向空气。

太可笑了。

你打算把这种东西当成真正的魔法吗!

「树

安缇莉西亚茫然地呼唤着少年的名字。

就算亲眼看见,她还是无法相信。

她已经问过穗波。不管是多么优秀的魔法师,要看出咒力本身的流向根本就不可能。

妖精眼。

那是传说中的魔眼。

传说那是神话时代的魔法师们所拥有的幻之眼。

不像安缇莉西亚或穗波这样只能看得见魔物,如果是真正的妖精眼,据说能够看穿魔物的一切。

据说只要一瞥,妖精眼就能看穿魔物的快乐、魔物的暴怒以及魔物的悲哀。

但是,如此能力同时也诉说着它的危险性。

那只看得太多的瞳眸,也会侵蚀观察者的精神。

因为这样,拥有妖精眼的魔法师们几乎都是英年早逝。有些人是自己化为魔物,有些人则前往不存在于人世的妖精乡。

但是

树的那只眼瞳,真的是这样的东西吗?

真的只是这样的眼瞳而已?

「你··什么·

污泥开口,它的声音第一次因为战傈而动摇。

树没有回答。

他只是一边闪躲魔神们越发威猛的利爪,一边下达指示:

「穗波、猫屋敷、美贯,这是社长的命令。」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高低起伏但是,此刻的树却带有某种显著的不同。

三人几乎像条件反射般服从了树的话。犹豫或迟疑之类的念头,连一瞬间都没存在过。

「猫屋敷,朝左斜角二十六度,六公尺前方使用火行符咒。」

灵符从外褂的衣摆中飞出。符咒再度冒起火焰,当场把如同被符咒给吸引过来而出现的魔神燃烧殆尽。

「美贯,朝我的侧面四十二度到八十四度施行禊。」

她舞动着玉串,就像事先计算好一样,把魔神所发出的火焰、雷击与诅咒漂亮地阻绝。

「穗波,朝右上角六十四度到七十六度各发两次槲寄生的飞镖。」

槲寄生从她柔软的手指射出,打算从空中发动奇袭的魔神,毫无例外地被飞镖击落。

完全不费工夫。

结果,不论是使用哪一种魔法、役使哪一种魔神,全都是建立在咒力的质量与流动之上。

既然如此,只要能看穿咒力的流向,当然就能判读出魔神的行动、能力与弱点。

不过,树能够看到的程度还不只如此。

(我要看见。)

他在心中默念。

我要看见,我要注视,我要观察。

看到深处的深处,看到底层的底层,看到里面的里面。毫无保留,毫无遗漏,我要注视到让你们体无完肤的程度。

把恐惧感什么的都破坏。

击溃。

粉碎。

把这没用的人格重新改写吧!

「小树

穗波不禁喊出声来。

树的右眼正在流血。这是理所当然的,妖精眼本来就是超越人体机能的力量,如果过度滥用,别说失明,还会在神经与脑部留下致命的伤害。不,视情况而定,不只是脑就连「灵魂」也一样。

纵使如此,树也没有停止的打算。

(应该有的

树看透魔神的动向之后对社员们下达命令,确实地逐渐削除污泥欧兹华德。每消灭一部分,污泥就会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你··什么·

污泥开口问树。

(你一定会有的

树没有回答,反倒回问污泥。

「欧兹华德!?」

他发问:

「你就这么想化为魔法吗!!?」

再问:

「你不惜践踏女儿、吞食弟子们的生命,也想变成什么所罗门吗!!」

又问!!

···!!!!」

「树!」

安缇莉西亚捂住嘴巴。

被他们击破的魔神总共是三十四个。可是如果再继续下去,猫屋敷的灵符、穗波的飞镖还有美贯的体力都要撑不住了。比起这些,树的身体早就已经超过极限了。

但是,就算这样

他还是要看。

看着那些一开始就存在的东西;已经混杂在一起的东西;全都已经扭曲的东西。

注视着,认识着,赋予无形之物形体的东西。

从浑沌之中建立秩序。

树缓缓地缩短与污泥之间的距离。逼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时,少年举起右手。

「你的虚荣

他深吸一口气:

就由你来偿还!」

树伸出右手。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污泥啪涮一声扩散开来。

「小树!」

包含右手在内,少年整个人被污泥吞没了。不管污泥失去多少魔神,要吞食区区一个人类仍是易如反掌。直到最后的最后,少年却走错了一步棋。

至少,污泥是这么认为的。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

异变就发生在数秒之后。

「你····什么·

污泥问道。

他发问的对象不是任何人,正是应该已被吞食到泥团之内的树。

我看到你的开始。」

污泥本身也是魔法的失败品。

不像样地模仿着安缇莉西亚伟大父亲灵魂的失败品。

所以,树不可能找不到它的「核心」。不管经过多久,「核心」都不会变得无法辨识。

「就是这个!」

树把那东西连同自己的身体一起拔出污泥。那东西就这样被抛向半空中,反弹了两、三次之后滚落在安缇莉西亚面前。

小小的红色种子。

宛如由血液冻结而成,长着鲜红棘刺的种子。

一瞬间,安缇莉西亚的呼吸停止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污泥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涌向少女。

但是,那团污泥立即遭受猫屋敷的灵符灼烧,被穗波的槲寄生刺穿,又遭到美贯行禊发动的咒缚所困。

最后,安缇莉西亚举起魔法武器亚连匕首(注:亚连匕首=athame knife)将鲜红的种子一刀两断。

「!」

污泥只痉挛了一下。

「啊

安缇莉西亚抬起头。

即使如此,污泥也没有停止动作。接触到空气的部分哗啦哗啦地崩坏着,污泥缓缓接近金发的少女。

·可爱··安缇····

然后,污泥在少女眼前一口气崩溃了。

「没能···化为·魔法·

欧兹华德吞食七十二柱魔神化为魔法的幻梦,结果以污泥的模样划下了句点。

「小树!」

确认咒力已经完全断绝之后,穗波慌忙冲向树。

看她不顾一切飞奔过去的样子,实在想像不出穗波平常冷淡的模样。

迟了一点,美贯与猫屋敷也跟着走过去。

树依然横躺在地面上。

「树!」

最后,安缇莉西亚蹲下身子,将手伸向树的脸庞。

穗波也同样这么做。

用手触碰他正在流血的右眼与脸颊两名少女松了口气、垂下肩膀。

笨蛋!」

真的。」

伊庭树仰倒在地上,发出了颇为悠哉的打呼声。

结尾

事件结束后的第三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树透过病房的窗户,眺望着豁然开朗的蓝天。

就种种意义上而言,树的模样都会让人想说声「嗨,木乃伊」来和他打招呼。医生诊断需要两星期才能完全康复,不过从树的外表来看,就算他说得花上十倍的时间才能痊愈,大家好像也会信以为真。树的身上有从空中八公尺高摔下来的全身跌打损伤:被牡牛撞击的内脏损伤;还有没能完全避开魔神攻击而受到的大量割伤、撕裂伤、擦伤。

至于最后一击,就是把左脚固定得硬梆梆的石膏了。

在骨折之后还乱来果然不妙。树的左脚不但是复杂性骨折,还有好几处肌肉断裂,看得医生与护士全都呆住了。

顺便一提,虽然树现在还待在个人病房里,不过由于公司预算的关系,从明天起他就要移居到四人病房了。这一幕不禁让人对〈阿斯特拉尔〉的经营状态感到不安。

嗯~」

「怎么啦,社长哥哥?」

美贯愣了一下,歪着头问。她的身旁放着鲜红的书包,美贯刚从小学放学回来。

「不,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天空这么湛蓝,我却像这样全身是伤?」

这简直就是个哲学的问题。

树虽然清楚记得和污泥交战当时的记忆,但现实感却很薄弱。应该说,是记忆渐渐地变得稀薄吧?

这只右眼的记忆。

妖精眼这个名词,树是后来才从穗波那里听说的。不过就算试着去回想,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做出多么特别的事情。

(倒不如说,该怎么讲呢,这感觉令人很怀念吗

树茫然地想着。

「社长?」

穗波一边削着苹果,一边眯细眼睛:

「如果你太常发呆,我们会误以为你是不是脑袋被撞坏喔!」

「这、这太过分了吧?」

「才不过分。」

有些别扭地回答后,穗波用有点沙哑的声音改口重问:

「你的头还会痛吗?」

「嗯?啊,现在不要紧了。」

昨天一整天,树都觉得仿佛有人在用槌子狠狠地敲打他的头,但是头痛到了今天早上就大致平息下来了。

根据猫屋敷的诊断,这好像是因为过度使用魔眼造成的。

所谓的「看见」并不只是眼球的问题而已。既然负责处理影像情报的地方是大脑,那么看见「不可能看见的东西」这个行为,反而会对脑部造成伤害。

这说明树好像听得懂,又好像听不懂。总之,现在他眼罩底下的右眼也缠着绷带。太过乱来所造成的反弹,果然残留在树的身体各处。

真的吗?」

「嗯。」

于是,穗波冰蓝色的眼瞳闪过锐利的光芒:

「这样的话,差不多也可以开始继续用功啰?」

「咦?」

砰咚。

穗波从放在脚边的大包包里,拿出大量的文件与参考书往桌面堆起。不,他眼睁睁看着那些文件召唤出更多文件,参考书招来更多参考书,树就像被掩蔽物重重包围起来一样。

「哇,好厉害。」

美贯坦率的说出感想。

于是,穗波露出魔女的笑容俯视着树。

「因为『工作』的关系,社长学习的进度落后了不少。得在住院期间让你好好地补回进度才行。」

「我、我的头好像还是会痛耶

树脸上不自然地抽搐着,身体有如恍惚般摇晃起来。

就在这时候,敲门声响起。

「啊,我来开。」

美贯精神十足地举起手。

但是,房门却从另外一头轰然开启。

「哎呀,美贯和穗波也在吗?」

在医院的白色走廊上,身穿不相称漆黑洋装的少女安缇莉西亚··梅札斯,正抱着可爱的花束。

「安缇莉西亚小姐。」

「午安,树。我真高兴看到你那么有精神。我以为你一定会被魔女虐待,因而着急得不得了呢!」

「哼,你这是在说谁呀?」

穗波斜眼瞪了过来。呜哇,她凌厉的眼神比真正的魔眼厉害多了。

「对于与特地削好的苹果相比之下选择读书优先的人,我觉得这是很适合的话呀?」

朝穗波不停削着的苹果瞥了一眼,安缇莉西亚如此回答。

你、你们两个都等一下!你们不是来探病的吗?」

树慌忙阻止快要发展成全面战争的两名少女。光是在一旁看,他的心脏就好像快破裂了。

安缇莉西亚那一方先耸了耸肩,把花装进病房的花瓶里。

「算了,也好如果在回国之前记住的是穗波的脸,那我可受不了。」

「啊,你要回去了吗?」

树的话使得安缇莉西亚微微低下头。

「嗯,因为父亲大人的事已经解决了。被它同化的魔神也回收了一部份的灵体,只要经过时间缓缓的累积,也可以让它们再度重生。」

在那之后,关于净化咒波污染等等,好像是由恢复精神的〈盖提亚〉成员们执行。他们也是在那个时候回收了魔神的灵体吧?

没来由地轻轻叹口气,树露出模糊的笑容。

是吗,那就得暂时和安缇莉西亚小姐说再见了。」

「哎呀,我下星期就回日本啰。」

安缇莉西亚用鼻子哼了一声,告诉他这句话。

!」

穗波好像非常吃惊,她屏住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连美贯都这样。

「咦,下星期?」

「这是当然的。难道,树觉得我不要回来比较好?」

「啊、不,没有这种事啦。」

树挥挥缠满绷带的手,安缇莉西亚微笑了。

她轻快地伸出手,抚摸树的短发金发的少女就这样在少年的太阳穴上印下一个吻。

空气冻结了。不,至少对安缇莉西亚以外的三个人来说,时间可说是就此暂停。

「树。」

安缇莉西亚怜爱地抚摸树的眼罩与脸颊,留下如此的呢喃之后离开病房:

「关于父亲大人的事,谢谢你了。」

不久之后。

来到医院大厅的安缇莉西亚,凝视着混杂在患者与探病访客里的一个平凡人影。

「影崎。」

「哎呀,这不是安缇莉西亚小姐吗?真巧啊。」

影崎平板的脸孔上,浮现没有特征的柔和笑容。

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影崎弯下腰行礼。

「我原本也打算要探望伊庭社长,却被猫屋敷先生拒绝了,真是可惜。」

安缇莉西亚没有回答。

取而代之地,她如此问道:

「你对树的事知道多少?」

「不,我什么也不知道。」

影崎摇摇头。

「他是不使用魔法的魔法师伊庭司的遗子。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而已,剩下的就是〈协会〉的一般工作了。」

「我无法相信你。」

拒绝他的答桉后,安缇莉西亚定睛看着对手。

「我先把话说在前面,今后如果你打算加害伊庭树,〈盖提亚〉不会默不作声。请记住这件事。」

「好的,我会铭记在心。」

影崎脸上再一次浮现极为浅薄的笑容。

同一时间,在原来的病房里。

社长,和敌对集团的首领变得这么亲密,你是打算做什么!」

「社长哥哥!虽然我不太懂,可是绝对不能花心!」

树受到有如火山爆发般的两人逼问。

「没有就算你问我有什么打算,我也而且为什么是花心?」

浑身冒汗也好、猛眨眼睛也好,树努力运用不自由的身体,表现出自己也很困惑的意思。

哎呀,虽然他心里也是有她嘴唇好柔软、感觉很舒服之类的种种感想就是了。

就在这时候

「喵呜~」

「喵~」

「咪呜~」

「咦,这是怎么啦,社长?我刚刚才和安缇莉西亚小姐擦身而过呢!」

猫屋敷公然带着医院谢绝进入的猫咪出现在病房里。

「猫屋敷先生,救、救救我!」

「啊?救你?」

灰发的青年沉吟着考虑一会儿之后,啪地一拍手掌。

「啊,原来如此,这看起来相当有意思嘛。来,玄武、白虎、朱雀、青龙,给坏蛋社长应有的制裁吧!」

「「「「喵喵喵喵~!」」」」

得到猫屋敷的许可之后,四只猫咪勇敢地发动突袭。每一只猫咪的眼眸都闪耀着喜欢恶作剧的光芒。

「叛、叛徒~~~」

于是

小小的病房里,洋溢着非常不像魔法师的惨叫声,以及快乐的欢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