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腰好痛。
也许是一直维持弯曲的姿势,我的腰和背一带开始发麻酸痛起来,虽然大家都说高中生就算累一点,只要睡一觉起来就好了这点很方便,然而现在却一点助益都没有,再加上腰痛,要是骨头真的歪掉就糟糕了。
我的头顶是土的天花板,脚下也是泥土地面,右边左边,甚至正前方全都是土做的墙壁。
也就是说我人正在土里,我手上拿着短短的铲子,从刚刚开始我就使用这玩意儿不断挖着正前方的泥土。
我正在挖隧道,并不是要挖掘什么德川时代遗留下来的宝藏,挖隧道本身才是目的,只要心无旁鹜挖着正前方的土向前迈进,就是我眼前的工作。
然而在我的后方却没有土,挖出来的土早就被移到一边去了,为了防止隧道崩塌还必须用补强用的板子和铁管进行补强。虽然规模比较小,但我正在做的事,和挖铁道用的Tunnel没什么两样,附带一提Tunnel就是隧道的英文。
我身后从刚刚起就传来阵阵抱怨声。
「啊——真是蠢毙了!」
我置身在沙哑地有如自行车竞赛场的醉汉咆哮声里,声音的主人其实是女人,是红音的声音。
「为什么要我做这种像矿工一样的工作啊,你想体验看看挖战壕的滋味吗,你以为我是包围奠边府的越盟嘛,我宁愿在家滚来滚去,看事先预录的『CSI犯罪现场』还是『笑笑也可以』(注:「笑笑也可以」日本知名午间综艺节目。)还比较好一点咧。」
我只是默默动着铲子,声音从刚刚起就没间断过,应该说从我们挖洞起她就碎碎念到现在,我决定把它当成选举时的街头演说,正努力让她的话从我的左耳进右耳出。
「洞小得要命土又臭死了,我如果有幽闭恐惧症的话,早就在这种地方把你刺死了,不对,是用枪把你轰死才对,我要把你的脸轰得像『汤姆和杰利』里面的起司一样面目全非,看我的厉害!」
什么看我的厉害,总而言之这家伙对我们现在进行的作业十分不满。她原本就像一年到头穿着压力走来走去的女人,就算是路边的小石头她都有办法找碴,即使不强迫她挖隧道,她也很有可能把我轰成洞洞人也不一定。
「你就关在这种地方试试看,将来可没办法变成像样的大人喔。」
她说着不知所云的抱怨。
「高中生就应该在明亮的太阳下精神饱满地互殴才对,会喜欢挖洞的人,大概只有土拨鼠或挖隧道的士兵了吧,这样子和会外出走动的茧居族有什么两样,喂名津流,你这浑蛋也是这种文明病的新患者吗?」
「你很吵耶你。」
我回过头抱怨。
「谁是患者啊,既然都要做,你就安静一点帮帮忙行不行啊。」
「你叫我怎么安静的下来,我可不是只会站在老公旁边傻笑的狗屁贤妻良母喔,我还以为等你等到放学后就可以了,谁知道会被叫来这种鬼地方挖洞,让我抱怨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我有什么办法,因为我们害得能通行的道路全被阻塞了嘛,如果我不做就没办法往返两边了啊。」
「从正面进出不就可以了,有哪个敢碍事的家伙我就杀了他。」
「然后就会被送进监狱里面吧。」
「很适合你啊。」
「那是我的台词吧。」
我用小型手电筒往后探照,浮现在光圈中的,是一个有着猛犬般眼神的女人。
她眯起眼睛对我投以凶狠的眼神。
「把光拿开啦。」
猛犬般的女人说。
「光对我这种纤细的少女来说就像毒药一样,胆小的我要是吓到,一个不小心就会扣下手中的扳机也不一定,你应该不想让你的脑浆和子弹结婚吧?」
说的像黑道或黑手党的子弹一样,柔弱的图书委员早已消失无踪,现在的她活脱脱就是个战斗爱好家外加战斗狂,再加上嘴巴坏到一个不行。以地位来说虽然算是我的伙伴,但对方怎么想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从她称呼我「搭档」来看,应该是这样子没错啦。
红音的手里真的出现一把枪,而且枪口正对着我的额头说哈罗,这家伙的个性是货真价实的急性子,她一定会开枪。
这把枪是红音的武器,是肯普法所使用的数种武器其中之一,她使用的是戈贝尔枪,我的是草巴魔法。
我不想再增加一个呼吸用的洞穴,所以我决定乖乖听她的话,相对的我对她下指一小。
「把土放进水桶里,藏到置物室里面吧,不要放在那种地方,会被发现啦。」
「随便撒在那里,或者送给最喜欢棒球的热血高中生不就好了。」
红音嘴上一边吆喝着,一边把我挖出来的土运了过去。
我们正在这里进行东田拜托我的挖掘工作,虽然一开始他叫我挖隧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挖才好,没想到那家伙竟然有专门的教战手册。根据我听到的消息,四年前就有系统化的计划,这件事也已经跟男女正常交往地下会报备过了,只能说人类的欲望真的是无底洞。
所以我们照着上面的说法忠实地挖着洞穴,地点是从男子部灌木丛下,直通女子部食堂地下仓库,由于之前挖过一些,路径已经大致决定了,因为这一阵子的骚动暂时中断,我们只是重新执行这份工作而已。
我和红音都变成女生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肯普法后力量也会倍增,大概是因为我们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存在吧。
确实扣除腰痛的因素外,是比较不容易疲累没错,然而我却必须为此付出沉浸在「猛犬女的怒骂声」之中的代价。
「快点挖啦你,你不想快点挖完快点回去吗。」
红音在狭窄的空间中灵巧地飞踢了我一脚。
「会在洞穴里做这种事的,大概只有盗挖或挖尸体而已了吧,名津流,你最好给我快点结束。」
「哪有这么简单就结束啊。」
「简直就像电影『第三集中营』一样嘛,感觉好像变成了布朗逊还是艾登布录,是不是还有一个叫汤姆什么的。」
「你去问东田啊,听说是叫响子喔。」
「啥?那什么东东?」
「我哪知道啊,好像是以前的漫画吧。」
「啊啊,是『相聚一刻』吧,真是的,一点都不了解你们这些御宅族在想什么。」
我也不了解说得出漫画名称的你在想些什么啊。
我默默的挖,要是突然坍方的话,真的就跟「第三集中营」一模一样了,不过关于这一点应该暂时还没问题。
「啊——麻烦死了,怎么挖都挖不完。」
「我就说哪有这么简单就结束。」
「你和我都是文化祭的执行委员,应该没有美国时间在这边做这种事情吧。」
「我知道啦,又没有人说今天之内一定要开通……可恶,这里怎么这么硬。」
铲子的前端,好像顶到一个什么东西,虽然之前很顺利,这边可能会花一点时间也不一定。
「喂——你还不赶快做!」
「等一下啦。」
「很无聊耶。」
突然我觉得下半身凉凉的,红音竟然把我的裙子掀了起来。
「喂!你在做什么啊!」
「啥啊——?原来是条纹内裤,在想什么啊你。」
「又不是我自己的意思,它自己变成那样的啊!」
「你就不能穿更华丽或更朴素一点的嘛,感觉不上不下的,再说为什么你要穿裙子来挖隧道啊?」
「变身之后就会变成这样嘛。」
我把裙子压好,用脚牵制红音对她说「到其他地方去啦」。
变身肯普法后服装也会发生变化,但只限于学校的制服,便服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原本也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想买几件女生的衣服,但因为种类太多不得已只好放弃,陪我一起买东西的家伙,老是推荐一些奇怪的东西给我当然也是原因之一。
红音这家伙穿着体育课专用的体育服,看她这个样子,害我也好想放一套在学校里备用喔,就放在女子部二年四班里吧。
「嘿……咻。」
铲子总算是伸进了土里,挖出了一大块硬物,就是这玩意儿在搅局吗。
感觉可以用一只手抱起来,这不是石头,用塑胶袋仔细包了起来,袋子是黑色的,看不出里面装些什么东西。
「这次又怎么了,小心我脱掉你的小裤裤喔。」
背后又传来了抱怨声,不要做那种多余的事啦。
「我出去一下,你先后退啦。」
我们从洞穴里匍伏爬了出去。
在地下仓库昏暗的照明下,我和红音直盯着这个玩意儿瞧,拿起来之后才发现意外的轻,而且好像还软绵绵的。
「这什么东西啊,怎么有人在这种地方埋垃圾。」
「不要管那么多了,打开来看看啦。」
红音还是一样急躁。
「可能是毒品或零分考卷喔,不管哪一种只要找出原来的主人威胁她,就有白花花的银子入袋罗。」
「你的脑袋就只会想那种事吗。」
由于用胶带封了起来,我粗暴地撕开,不一会儿就看到里面那东西的身影。
「……这什么东东啊?」
感觉像一只动物玩偶,内脏从肚子部分露了出来,对我们而言已经见怪不怪,但对世人而言还是怪异到最高点的商品,本世纪最出名的不受欢迎系列,内脏动物是也。
这系列的玩偶以内脏露出来为宗旨,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全公司的人都吸食了迷幻药才会生产贩卖这种商品,想当然耳这种东西不可能受到市场欢迎,前一阵子终于在聚焦现代(注:「聚焦现代」NHK情报节目名称。)也推出了一个「怎么可以滞销到这种地步」特集。
现在在我们眼前,是内脏动物系列中从来没有看过的一只,我当然也不想对这种鬼东西如数家珍,但因为沙仓同学喜欢,所以我还是勉强记住了几只。
「这玩意儿是河马吗?」
红音说。
「真不知道厂商在想些什么。」
「内脏都露出来了脸色也很差,我真的无法理解。」
「内脏动物每一只不都长那个样子吗。」
「也是,可是为什么会埋在这种地方啊?」
「应该是非法丢弃吧,要跟它说话看看吗?」
「不用啦。」
「不会说话吗,大概真的只是普通的玩偶吧。」
一般来说玩偶是不可能会说话的,但我们所遇到的内脏动物竟然可以开口说话。我和红音都是因为玩偶的告知,才知道自己是肯普法。附带一提我的是切腹虎,红音是切腹黑兔。
「把它带回去问问看吧。」
红音把衣服上的泥土拍一拍。
「问谁啊?」
「你家那只切腹虎啊,那家伙好像知道很多事情的样子,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那倒也是。」
「我也想冲个澡,全身都是泥土害我头发也变得干巴巴的。」
「……喂,你该不会想在我家洗澡吧?」
「说什么废话啊。」
红音又拿出枪狠狠瞪着我。
「是你这浑蛋强迫我挖土的耶,你该不会想就这样回家吧。」
我是这么想没错,但这种时候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
我们走出外面时下起了阵雨,由于我们都没带伞,只好淋雨跑回家。
我一个人住在独栋的建筑里,可以说是非常优渥的生活环境,但享受也只有刚开始的时候,家中慢慢开始积起了灰尘,除了生活空间外几乎是难以见人的惨样,不过你也知道,两层楼的建筑打扫起来真的很麻烦。
所幸从玄关到我的房间,这段距离还是勉强可以住人,浴室和厕所也是,所以就算红音要使用我家的浴室,我也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不准偷看我洗澡喔。」
一到家红音就对我放话。
「就算只是一道小缝,你敢偷开浴室的门给我试试看,小心我让你的身体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鬼才要看咧,放一百个心我死也不会看的。」
我毫不犹豫地立刻回嘴,谁想看这种猛犬女的身体啊,我又不是兽医。
「你快去洗澡啦,浴巾随你用,不过我可没衣服让你换喔。」
「应该有吧。」
红音把手伸出来。
「你应该有买女生的衣服吧。」
「我没有买啦,之前要买可是没买成,你这家伙就算穿别人的衣服也无所谓吗。」
「可恶的小气鬼,不给你看。」
搞什么啊,为什么从「不准看」变成「不给你看」啊。
红音怒气冲冲地进到浴室,进去之前还大吼着「不准偷看喔」,我知道啦。
我又不是搞笑艺人,人家一说「不准这么做」,就像上岛龙兵(注:「岛龙兵」日本知名搞笑固体「驼鸟俱乐部」成员之一。)一样会错意「啊,这就是叫我做的意思吧」。真的会这么做的人,应该是白目到不行的家伙吧。
我待在自己的房间换好衣服后,红音也刚好从浴室里出来。
「……你没有来看我吧。」
这家伙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你真是个无聊的家伙耶。」
「莫名其妙,我也不想被你当作有趣的家伙啊。」
「我真的很想一枪毙了你耶。」
如果是红音真的很有可能这么做,我决定在她拔枪之前先去洗澡。
我变回男生的样子进到浴室,我在心中设起一道防线,洗澡和上厕所时还是变回男生的样子,只有这两项东西,和好奇心相比恐怖感更胜一筹。
我泡了一会儿,泡到神清气爽后从浴缸里起身,洗澡和吃饭真是太伟大了,只要流点汗肚子吃得饱饱的,就会觉得干涸的心灵仿佛得到了滋润一样,只不过我的烦恼还是没有解决就是了。
回到房间后,担负我烦恼一环的女人,两手交叉在胸前。
「什么啊,你还在生气啊?」
「我没有生气啊,只是在想你到底要洗多久。」
「是吗?我原本也想早点出来的。」
「我还想说你该不会在里面一氧化碳中毒了吧。」
「这么短的时间哪会中毒。」
一瞬间我还以为她该不会在担心我吧,不过那是不可能的。这女人就算我在她面前被车辗过去,她应该也是大笑三声就装作没事走人吧。
我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说
「对了,我们找到的那个布偶呢?」
「我已经给它看过了。」
红音用下巴指了指。
「那家伙正在像『开运鉴定团』的胡须古董商一样鉴定中。」
从土里挖出来的玩偶摆在桌上,切腹虎正在观察着它。
「这玩偶应该很旧了吧。」
切腹虎说,这家伙会说话,虽然之前稍微说明过,它是选我为肯普法的「调停者」派来的「传话者」,一一对我做的事情发表感想,或是找麻烦就是这家伙的工作。
「这是内脏动物的肇事逃逸河马。」
「你知道的真清楚耶。」
我有点吓到了,明明就是只玩偶知识却比我还丰富,好像是初期生产的,厂商最在意的一点好像是在背上忠实呈现被轮子辗过去的样子。
「内脏动物系列我可是全都认得喔,这玩意儿是在哪里找到的啊?」
「在土里。」
我大致说明了一下,被强迫挖隧道,以及在那里发现玩偶的情形,还有马上就是文化祭的事我也一并对它说明。
「是喔,一般不都是在秋天举行的吗。」
「因为想尽早凝聚学生的向心力,所以才在夏天之前举行,不过这只肇事逃逸河马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是你的同伴吗?」
「同伴……应该说曾经是吧。」
「什么意思?」
「这家伙已经没有灵魂了。」
切腹虎用它小小的前脚指了指肇事逃逸河马。
「原本有传话者附在它身上,现在只是只普通的玩偶而已。」
「你还真清楚耶。」
「因为上面有痕迹嘛。」
我一点都看不出来要从哪里判断,到底在哪里啊。
「它过去是传话者,就表示这玩意儿附近曾经有其他肯普法罗。」
「是这样没错。」
「那肯普法到哪里去了呢?」
「已经不在了,这么想应该是最妥当的吧。」
切腹虎绕了个圈子回答。
「也就是说已经被杀掉罗?」
红音单刀直入地问,这家伙不管什么时候总是这么直接。
「这个嘛,照常理来说应该是这样子没错啦,不过也有例外也不一定。」
「原本是传话者的话,想成被杀掉了应该比较快。」
「这玩意儿被埋在什么地方啊?」
我一边回想着地上的事一边告诉它。
「和男子部的分界线上……大概是榆树下面吧。」
「喔喔,被埋在记号之下啊,再多挖掘一下的话,说不定还会挖到更多也不一定。」
「感觉好像丢弃遗体一样。」
虽然说是玩偶,但原本也是有意识的,和没电的菲比小精灵可不能相提并论。
「虽然我不知道理由,但我大概只能推测到这里了。」
「还有人会比你更清楚吗?」
「这个嘛……」
静香的声音正在烦恼着,感觉就像大雄正在跟她商量事情。
「雫应该很清楚吧,她已经是资深肯普法了,说不定她知道的比我还多也不一定。」
「开什么玩笑!」
大吼大叫的人不是我是红音,但我的意见和她一样。
「你要我问那个臭女人?我拒绝!看到她那张漂亮过头的脸蛋我就想吐,我还宁愿亲吻梅菲斯特的屁股咧。」
虽然还是一样没品,不过我跟她有同感,可以的话尽量不要和雫那女人牵扯上关系,不管是心灵或身体都是。
也许因为非当事者,切腹虎还是一派悠闲。
「那就这样子罗。」
「这个样子就这个样子,和那臭女人说话简直就是酷刑,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
「可是事关肯普法……」
「我说没关系就没关系!」
红音叼着POCKY巧克力棒,粗暴地乱咬一通,你每天都带在身上吗?
「我要杀了雫,只要是红色手环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心软的话被干掉的人就是我们,你说对吧。」
然后她用锐利的眼神瞪了我一眼。
「你要是敢扯我后腿我也会杀了你。」
真是讨厌的死法,我的人生已经没什么好夸耀了,我可不想再被猛犬给咬死啊。
「……对了,你为什么不变回原来的样子啊?」
切腹虎问红音。
「啥?看心情啦,刚刚洗澡的事情我太不爽了,所以我想保持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射击的样子。」
这家伙还在心情不好啊。
「是喔。」
切腹虎好像有点懂,又不是很懂地回答。
「不过对象是名津流的话,你怎么烦恼都烦恼不完吧,如果是我的话就会建议你早点开枪。」
「我老早就想这么做了。」
「……喂等一下,你要开枪打谁啊,打我吗?」
我慌慌张张加入对话,但却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切腹虎只是露出(大概吧)的笑容,红音则是像叼着烟似地叼着POCKY狠狠瞪着我。
「和你说话真的很麻烦耶,名津流。」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老娘不想说明啦。」
「喂,你也是文化祭的班级委员吧,你这样子我很困扰耶。」
「谁在跟你讲文化祭的事。」
「你干嘛没事又心情不好了起来啊。」
「你要在文化祭当执行委员啊?」
因为切腹虎问了,所以我详细补充说明被迫当委员的事,以及可能被迫出赛星姐赛的事我都跟它说了。
「哈、哈、哈、哈、哈—」
这玩偶发出水户黄门一般的笑声,它的音质既不像东野英治郎,也不像西村晃或石坂浩二(注:「西村晃或石坂浩二」以上这几位皆为曾主演日本时代剧「水户黄门」的演员名称。),而是像第一代静香。
「参加星姐赛也太爆笑了吧,名津流竟然要参加。」
「又还没确定,我会推掉比赛啦。」
「就这么办吧,沙仓那白痴女人说的蠢话,根本就不用理她。」
红音忿忿不平般的说着,又来了,这家伙痛恨沙仓同学恨到了骨底,不只变身猛犬女的时候,就连平常她对沙仓同学的敌意都不是开玩笑的。竟然会讨厌那种大美女,到底是哪一个环节产生误会了呢。
「我说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沙仓同学啊?」
「我哪知道啊,你去问变身前的我啊。」
「就是同一个人吧。」
「我不想说啦,尤其是现在。」
嘴里说不想说,但还是继续碎碎念着。
「你这家伙的迟钝程度简直就是恶梦,也不是说我希望你发现,但变身前的我好像对这种事挺在乎的,真是气死人了。」
「……你在说什么啊?」
红音粗暴地搔搔头。
「你这家伙的迟钝度明明就是世界第一,却这么有女人缘,真是超令人火大耶,沙仓那臭女人也很令人生气,水琴又是你的青梅竹马,干嘛,难道想跟我说谢绝第一次见面的客人(注:「谢绝第一次见面的客人」在京都一带的高级料亭或旅馆,常有不接待第一次见面,或者没有常客介绍的客人的习惯。)吗?」
「……那什么东西啊,居酒屋的看板吗?」
「白痴,你去死吧!」
骂得还真凶,她的眼神吓死人了,切腹虎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一副很开心的模样,真是的明明就是自己家,我干嘛搞得自己这么不自在啊。
叩叩,玄关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
「搞什么啊,已经这么晚了。」
我瞄了一下时钟,这么晚了还到别人家里拜访,是来收报费的吗?
「名——津——流,你在吗——?」
响彻方圆百里神经大条的大嗓门,这不是水琴吗,近堂水琴。
「我要进去罗!」
「吵死了,你这样会吵到邻居啦。」
我站了起来,这时切腹虎说。
「啊——让她进来没关系吗?」
「你又不是不认识她。」
「不是啦,红音她……」
这么说也对喔,红音还是肯普法变身后的模样。
猛犬女叼着一根POCKY,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
「喂,红音。」
「干嘛啦?」
「你快变回来啦。」
「……我拒绝。」
她说了教人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话。
「凭什么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让水琴那个笨蛋进来啊,看我把她射死敌人就又少了一个。」
什么敌人,到底在说什么东西啊。
说起来,有她这句话我根本不能让水琴进来,这家伙不管说什么都是来真的,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开枪,把我的青梅竹马水琴轰成洞洞人。
「你不要说些奇怪的话,赶快变回来啦。」
「奇怪?你这臭小子把我当成了怪人是不是?」
「战斗狂杀人魔哪里普通啦,肯普法的事要是被发现就糟糕了。」
「如果不想被发现,就让我杀了那女人。」
「你不要再说这种异想天开的话了。」
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不过这家伙似乎还挺固执的。
水琴这家伙脸皮比别人厚,就算没有许可她也可能大刺刺地跑上来,如果在房间撞见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而且还拿着一把枪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想呢,别说怎么想,在她思考之前可能就被射杀了。
「快点变回来啦。」
「你有没有在听人说话,我说这样子就好。」
「对我而言一点也不好,你想把我家变成血海吗?」
「尸体只会有一具喔,我的罪孽应该不会比艾德盖恩(注:「艾德盖恩」原名Edward Theodore Gein,美国犯罪史上知名杀人狂,以枪杀并肢解尸体的皮,制成手工艺品闻名。)深重吧。」
「不是多或少的问题啦。」
「你这男人很罗唆耶,不然你也变身啊?只要我施点力你就会被我影响罗。」
那可不行,这女人歪理一堆根本说不通。
再这样下去水琴的生命会有危险,当然我的人生也是岌岌可危,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被警察抓去问话啊,我下定决心,一把跳了起来。
我强行把她推倒。
「喂!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女人出手,你这个满脑子色情电玩的家伙!」
「吵死了!也不想想是谁逼我这么做的!」
红音不断挣扎,我也使出吃奶的力气,这场胜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猛犬女的身体出乎意料地柔软害我吓了一跳,但我马上回过神来,我现在放手的话就糟了。
「名津流,你给我记住!我不会放过你的!」
「闭嘴!楼下会听到啦!」
我本来想塞住她的嘴巴,但却不是很顺利,我反射性对桌上的东西求救。
「喂,你是玩偶的话也做点什么啊!」
虽然我也知道这是个不合理的要求,切腹虎果然也跟我有一样的感觉。
「什么做点什么,你要我怎么做。」
「快把红音变回原来的样子啦!」
「这种事要靠本人的意志啊。」
关键的红音拼命想从我手中逃走,她大吼「臭名津流!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杀了你!你放了我也要杀了你!」。好痛,竟然敢咬我,可恶,真的是只疯狗。
「就像你对我做的,一开始那样啊!」
「啊啊,那个啊。」
「我不知道对红音有没有用耶。」
「没关系啦!」
我对鬼叫个不停的红音使出反夹式攻击,假装没听到她口中「我一定要杀了你」的台词。
「快点啦!」
「那我就」切腹虎用它短短的脚踢了桌子一脚。
「唔呜!」
空气和哀鸣从红音口中漏了出来,她的心口挨了切腹虎的拳头一拳,昏倒在榻榻米上。
水琴在那之后立刻就上来了。
「哈———罗!」
一开口就是碇矢长介(注:「碇矢长介」日本知名老牌演员。)般的打招呼方式,踩着楼梯乒乒碰碰地跑了上来,真受不了,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吗?
「你好吗名津流?」
「一点都不好。」
我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应该说我快累死了,直到刚才我都和某人扭打成一片。
「什么嘛——像个老人一样,高中就枯萎了看你将来怎么办。」
「是你太有精神了。」
「青梅竹马来找你,不快点来开门,害我在玄关前吵吵闹闹的。」
「自己知道的话就安静一点。」
她看到倒在房间里的红音,吓得睁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小红音吗?」
「是啊。」
恢复原状的红音,嘴里发出「呜呜……」的低鸣声,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爬起身来。
「怎么了小红音?」
「没……」
泪水在她的眼镜深处打转。
「好好好好痛喔……」
「你怎么了?」
压着肚子的红音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水琴急忙靠过来。
「我被打了……」
「咦,名津流,是你干的吗?」
「不、不是我啦。」
虽然是我拜托的,打她的是那边那只奇妙的玩偶。
不过她当然不可能知道这种事,水琴的情绪开始激昂了起来。
「你怎么可以打女人,你有那种兴趣吗?SM吗?」
「你很失礼耶,我可是纯爱派的。」
「天底下有那个纯爱男会打女人啊?」
她这么说也有道理,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不服气,我可是为了救你的命耶。
「不……不是那样的……」
虽然很痛苦的样子,红音还是帮忙安抚水琴。
「名津流没有打我……那个……应该要算是我自己不好……吧。」
「你不用包庇打女人的家伙啦,要不要告死他?」
「我说过……名津流没有……」
「那不然是谁揍的?」
「……唆使的人……是名津流……也不一定……」
「果然是你。」
水琴一副信服的模样,什么叫果然是你,真是一点好事也没有。
「名津流,你在我去中东这段期间,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呢。」
「我才没有咧。」
「可是你这不就揍了小红音。」
「我没有揍……我也是不得已的,不过我想你是不会了解的。」
看来是有理说不清了,我虽然没揍她但我有唆使倒是真的,一切都是为了水琴的小命啊。
就算我这么说她也不会相信我,一定不会相信吧。
「……名津流同学没有错……」
「你不用包庇这种人啦小红音,告死这家伙让他接受审判,再把他阉掉就可以了。」
青梅竹马竟然说这么过分的话。
「我说过我什么都没做,小红音也是这么说的。」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
「不是啦,就像名津流同学说的一样,都是因为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你看她也是这么说,我也很无奈啊。」
红音对我的话点点头,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切腹虎也点了点头。
水琴的表情还是充满狐疑。
「……真的是这样就好,名津流,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已经降了一个等级,我再也不会和你一起洗澡了。」
「那不是幼稚园时候的事吗。」
怎么又和洗澡有关,我被诅咒了吗。
「水琴,你来我家做什么?」
「我来做饭给你吃啊。」
自称青梅竹马的家伙头转到一边去。
「不过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心情了。」
「又没有人拜托你自己跑来,跑来了又说没那个心情,你到底想怎样。」
「因为我看小红音太可怜了嘛……你还好吧,还会不会痛?」
「我没事……了。」
红音也许是因为刚刚吵着要「杀了她」感到内疚,现在反而变成我的伙伴,如果变身的话肯定又和她变成敌对的立场,这中间的关系还真是复杂。
「那个,近堂同学……」
「嗯?」
「你有带食材过来吗?」
「嗯,我有买一些带过来。」
「那不然我来做好了……」
一边压着肚子,红音慢慢走向厨房的方向。
「材料在冰箱里吗?我做了你要吃喔……」
「等一下,为什么是红音做啊?」
「我……应该是那种角色吧。」
「那样的话我也要做!」
「你不是说你没那个心情了吗?」
我觉得奇怪开口问她。
「没你的事就不要插嘴!」
我被骂了。
过了一会儿,晚饭热腾腾地上桌。
红音的料理很细心,有白饭、卤蔬菜还有味增汤,有一种传统的感觉,是让人可以安心的味道。一个人住的话,这种料理的美味又会倍增。
「好好吃喔。」
一边把筷子往嘴里送,我情不自禁说出感想。
「真的吗……」
红音好像很满足的样子,肚子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呜——人家本来想做咖哩的说……」
水琴的心情不太好,低气压吗,如果伴随高温脸红症状的话,应该要说是圣婴现象。
「为什么会变成卤蔬菜呢。」
「咦,你不是也有一起做吗?」
「我本来也想做,但红音手艺那么好,根本就没有我出场的余地。」
水琴的脸嘟起来,好像小学生般的动作,这家伙做起来虽然满可爱的,不过我早就看腻了。
红音整个人缩得小小的,一副很过意不去的样子。既然这样一开始不要做不就得了,但那样好像也不太对。不管是红音也好水琴也好,只能说女人的心真的和高等数学一样无法理解呀。
「我说你,就专程为了做菜跑来我家吗?」
「啊——对了。」
水琴放下筷子。
「我有事要找你啦,关于文化祭,名津流和小红音都是执行委员对吧?」
「是啊。」
「嗯……」
我和红音同声答覆。
「我也是喔。」
「咦?可是开会时没看到你啊。」
「我跷掉了嘛。」
「还说得这么开心,到底有没有神经啊你。」
「先不要管这个,我有其他事要问你,这次要举办星姐赛对吧。」
「是啊,会长好像也是这么打算的。」
「我已经听说了。」
她好像在说什么秘密似地压低声音。
「听说女版名津流也会出赛喔。」
「咦咦?」
我惊讶的样子不是演出来的,为什么这家伙会知道。
水琴贼贼地笑了,你以为你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柴郡猫吗。
「这可是真的情报喔。」
「你听谁说的?」
「沙仓枫,那个星铁学院第一美女,一看到人就到处宣传『名津流同学也要参加比赛喔』,我看你现在在学校里要找到不知道的人还比较困难吧。」
呜咦咦,决定举办星姐赛不是今天下课后的事吗。为什么传播的速度会这么快,而且散播风声的人还是沙仓同学,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啊。
红音不时偷瞄我的反应,我突然发现了,原来如此啊,这个样子我就没办法拒绝参加比赛了,站在沙仓同学的立场,当然是说什么都希望我参加比赛,如果我拒绝出赛就没意义了,所以才会在那之前先让风声传开来。
女人的执念真的是太可怕了,竟然想出这种策略,简直就跟二年四班那群女人一样,不过我当然是连她这一点也喜欢罗。
「总觉得,像这样三番两头就跑出来亮相,我好像看错女版名津流这个人了呢,才刚生病复学就要参加星姐赛,真是个爱出锋头的家伙。」
「我想……应该不是这样吧。」
「我虽然之前也这么想,但我觉得不重新检视她这个人不行了。」
「呃,我想维持现在这个样子就可以了吧,我想女版名津流一定也不是那么爱出风头的人。」
「我也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以为她是更含蓄的人呢,可是竟然要参加星姐赛……早知道就不说什么要支持她。」
「什么支持她啊?」
我不记得以女儿身和这家伙说话时,有提到什么支持不支持的话题啊。
「你很烦耶……没什么啦。」
水琴红着一张脸抱怨,大概是感冒了吧,最近好像很流行呢。
「名津流,你打算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只有出赛这个选择吧。
「就是女版名津流啊,你不觉得很不甘心吗?也许她不爱说话又酷酷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但做到这种地步感觉有点恶心吧,我和她说话时也默不吭声的,虽然很符合她美女的形象没错,多少也说点话吧。」
她忿忿不平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只是因为打击太大说不出话来啦。
「我也知道你……不是很喜欢她,但我们能怎么办,我想那家伙……应该会推掉比赛……吧。」
「那家伙?干嘛叫得这么亲热,你喜欢她吗?」
「不是那样啦……」
水琴的反应也和沙仓同学一样,还要一一注意这种小事真是麻烦死了。
「没关系啦,既然这样的话,要不要让女版名津流吃点苦头?让那家伙在星姐赛顺利获得优胜,不觉得很火大吗。」
「也是啦。」
什么火不火大,不是那个问题吧,我不想变得比现在更出名了啦。
「所以我们要找个人马和她对抗,这次不是采用推荐制吗,我们这边也派出一个正妹应战不就得了。」
「要派谁啊?」
「沙仓枫啊。」
沙仓同学啊!水琴一脸这主意很不赖吧的表情。
这么说来她确实是无懈可击,美少女研究会的问卷调查中,也总是和雽争夺第一名的宝座,论性格的话毫无疑问是第一吧,在我心目中她当然是永远的王者罗。
不过当事人的意愿又是如何呢,说起来她也是个低调的人,应该不喜欢评论他人,也不喜欢被他人评论这种事,不过最近变得很积极倒也是真的。
「这样的话女版名津流应该会陷入苦战吧,可不能让她这么简单就获胜,到时候票源应该也会分散吧。」
「她怎么可能赢嘛。」
关于这点我也同意,竟然要我赢沙仓同学,我可没那么大的野心啊。相反的,我只要看着站在星姐赛的舞台上的她发呆就非常满足了。
「那个……」
在这之前一直静静听我们说话的红音,突然开了口。
「可是名津流……我是说女版名津流,她那么漂亮,也许势均力敌也不一定喔……」
「咦,小红音难道你支持女版名津流吗?」
水琴看起来有一点不满。
「不是那样啦……」
的确不是那样没错,因为她讨厌沙仓同学,所以才会支持我吧,敌人的敌人就是伙伴,没想到还有这一招。
「我觉得哪边赢都无所谓。」
「我个人希望沙仓同学获胜。」
「我希望名津流同学赢……」
三人三种意见,我们的想法漂亮地呈现分散状态,而且我还不支持我自己,真是有够复杂的。
「总而言之我会推荐沙仓同学参赛,你们也要帮我喔。」
水琴态度强硬地说。
几乎能百分之百确定这家伙是自我中心主义,凡事都以自己的希望为优先,在中东挖掘遗迹时,也曾有因为和英国调查队之间的协定破裂,让他们冠上走私的罪名把他们赶出去的前科。而且那个调查队还真的背地里从事走私出土品的勾当,这又是双重惊奇了。
一想到星姐赛,我的心就郁闷了起来,不知道会不会被强迫穿上泳装,只是高中生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吧,但有可能被要求表演才艺也不一定,我什么也不会,歌唱得也不怎么样喔。
而且还必须顾虑班上的事,那些臭男生不要理他们就好了,麻烦的是女生,和那些家伙扯上关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必须换个角度想事情,我停下筷子,静静思考了一下。
好,我决定了,我要参加星姐赛,我想站在协助沙仓同学的位子。星铁学院里最棒的女生当然非沙仓同学莫属罗,我必须巩固这个不容怀疑的事实,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让她拿下胜利,再加上如果这么做,女生版的我应该也不会那么显眼,真是一举两得。
我对着水琴用力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
「谢谢。」
「冠军非沙仓同学莫属啦,怎么可能让哪种莫名其妙的女版名津流获胜,沙仓同学以外的人才不适合星铁美少女这个头衔呢。」
水琴被我的魄力吓到,一双眼睛眨呀眨的,嘴里喃喃念着「你发烧了吗」?为了沙仓同学,我的心此刻燃烧了起来。
「小红音。」
我慢慢将视线转向她。
「女子部执行委员,就拜托你罗。」
「咦……」
我无视水琴「女子部执行委员,干你什么事啊」的疑问。
「一定要让沙仓同学获胜,没什么好犹豫的。」
「……」
红音头转向另一边,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对讨厌沙仓同学的她而言,也许有点太残酷了吧。
不过没关系,为了沙仓同学要我做任何牺牲我都甘之如饴,就算会因为这样破坏我和红音的感情也没关系,我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继续吃着我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