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NT SIZE: [FONT] [RESET] [FONT]

03 想

心情不怎么好。

最近几个月的好心情彻底没了,自和麦阿斯的武艺大会以来就再也没发生过什么骚动,每天都过着安稳的日子,但现在却

就算是雷冯有时也会束手无策。

(啊啊,该怎么办呢。就这么擅自跑了。)

和妮娜争执时涌现出的愤怒已经平息了。现在正为私自放下工作和对妮娜发火充满了罪恶感。雷冯在没什么人的道路上无精打采的走着。

虽然想就这么走回去,但总觉得妮娜会追到宿舍来,想回也回不去。(注:队长有这么死缠烂打么?)

不,也许她不会来吧

雷冯就这样在宿舍附近闲逛,突然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就像虫子被亮光吸引那样,雷冯走了过去。

那是自动贩卖机区域。居住区的各处都有这样的设施。不只是饮料,从点心到一些速食食品,洗濯剂也有的卖。因为设有屋顶,风不怎么吹的进来。那些熬夜的人时常会寄宿在这,但今晚好像没人。雷冯就在附近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哈

叹了口长气。如果能将积蓄在心中的苦闷说出来就好了,但他绝不会那样做。

要让自己再握起刀。就意味着要继承塞哈典流。

养父原谅了自己。

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了。

不可能会不高兴。

年幼的时候。

由于刚开始懂事,只回忆得起小时候的一些片段。

能记得的也只有在道场挥舞着武器的养父的样子。

赤裸着上半身,默默地挥舞着木刀。虽说是木刀,但其中嵌有铁块,是为了和真正的炼金钢产生相同的手感。

养父每次挥下木刀都会使周围的空气振动,幼小的雷冯不小心被那个打中,当场瘫坐了下来,但却没有哭。

只是看着像在汇集细线(注:这里的细线是指身体周围具体化了的气流)的养父的肌肉随着每次挥舞木刀而抖动的样子。以及看着周围所涌现出的某种东西。

那时还不知道那就是所谓的刭。

练习完毕后,养父看着雷冯笑了。道场里并没有其他人。那时,道场几乎处于封闭状态,来学习的人也屈指可数。而那些人由于在其他道场兼学也不怎么来。

养父早已退居二线了。

想握握看吗。他这么对雷冯说。这个孤儿院的武者只有你一人了。你迟早要手持炼金钢为守护古连丹的人民而战吧。

雷冯双手接过了养父的木刀。染上汗水的刀柄相当的沉重。雷冯再一次因承受不了重量而瘫坐在地。

连随心所欲的挥舞都做不到的雷冯只是一味的跌倒。

养父笑着抱起了他。

对快要哭出来的雷冯,他说道。

“不用心急。直到你们长大成人为止我都会守护着你们。之后就该轮到你了。”

从那天开始,雷冯就下定决心要一直握着刀了。

他想成为养父那样的英雄。

不可能会不高兴。

因为养父说要让自己握起原以为再也无法拿起的刀。

但并不意味着过去发生的一切就能一笔勾销。

玷污了天剑之名,背叛了古连丹的人民这些对雷冯来说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却有辱了塞哈典流。

有辱了誓死都要保护年幼的雷冯他们的养父。

让雷冯用剑战斗,起初是为了让其他想学习塞哈典流的学生知道此流派与他已经毫无干戈。

为此,也获得了不少学生,但之后又回到以往的冷清了。

由于雷冯自身充满了罪恶感,也就不以为然。

他们都是靠着雷冯是天剑授受者这个事实学习塞哈典流的。

但是,光凭这种想法是无法真正掌握塞哈典流的精髓。

当时的雷冯只是隐约知道在其他都市里,有个叫萨林邦教导佣兵团的组织里也有在使用塞哈典流刀术的武者,而他们的名声早已传遍了古连丹。

而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团长就是养父兄弟的弟子。

虽然因此而入门的学生也不少,但现在,他们都已经不来了。

“毕竟只是教给佣兵们的战斗方法啊。”

其中一人留下了这么句话后便离开了道场。雷冯觉得十分不甘心。

那个人之后怎么了呢?

记得好像在一次公式比赛中出场过,之后的事就不知晓了。如果还活着,想必还在古连丹战斗吧。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可能会领悟到当初曲解了塞哈典流的真意吧。

有人说雷冯之所以会舍弃塞哈典流,是因为对教授的方法有所不满。

也有人说他不愧是天剑授受者,根本就看不上这种非正统的流派。虽然雷冯很是愤怒但还是无视了。只能选择无视。

所谓战争,就是为了活下来。

战争中并不存在卑鄙和留恋。如果不活下来就不能再战斗了,人死了,什么也保护不了。

死者只能回归土地。

这话有什么不对吗?

在战争中,人们都会这么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雷冯不禁脱口而出。

不是那样的。他又想这么否定。

如果能真正接受所谓的真理,那最初就能保持冷静了。但如果在紧急状态下去思考,只会做出更愚蠢的行动。

正因如此,雷冯平时就一直以这种心态战斗着。

因为想活下去。

不能连这份心情都舍去。只是,即使不握刀,雷冯也会时常想起塞哈典流的教导。

听到有脚步声接近,雷冯抬起头,慌忙拿出了现金卡来到自动贩卖机前面。

脚步声好像是往这边走来的。生更半夜的一个人在长椅上垂头丧气,雷冯不想让人看到这样的自己。

你在做什么?”

在果汁机前考虑着该买哪种饮料的雷冯被这么问了。

“哎?”

是菲丽。已经是深夜了,却仍穿着私服。

“菲丽你才是,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某个地方看书看的入神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这个时间。因为肚子饿就出来了。”

“是吗,不过

“我不会穿着睡衣就出门的。”

如此断言的菲丽迅速从贩卖机里选了果汁和点心。

雷冯想她大概会就此回去吧。但菲丽选择了附近有餐桌的长椅坐了下来,之后又打开了点心的包装。

“菲丽?”

“顺便,正好有事想和你谈谈。”

“啊,好的。”

雷冯点着头,按下了贩卖机的按钮。在拿起罐子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选的是热饮。

“冯冯怎么也不肯接受吗?”

果然,还是那件事啊。”

被菲丽问起了同样的问题,雷冯稍微觉得有些厌烦。

“是队长吗?嘛,也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

“哈。”

“但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啊。既然已经被原谅了,却还是拒绝,这并不能让人接受吧。而且,莉琳让我们也听了那番话。我想就是为了让我们作出判断。”

“我认为你应该收下。”

“为什么?”

“因为你要战斗啊。”

菲丽手指抚摸着罐头表面。

“如果你已经放弃做一个武者了,那大可不必接受。因为这只会使你产生留恋。”

留恋。

这个词让雷冯十分痛苦。想将之否定。但对握着炼金钢的自己确实没产生什么不协调的感觉。虽说最初是被学生会长威胁而战斗的,也抵抗过,但像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在和妮娜以及第十七小队的战斗中并没有感到不愉快。

而且现在也不那么讨厌卡利安了。妮娜行踪不明,洁儿尼失控的时候,没有战斗能力的卡利安能够和拥有强大意识的老生体哈鲁贝正面交涉。

那个时候,雷冯看着和妮娜以不同方式为洁儿尼而战的卡利安的身影,肃然起敬。

“不过,今后,不,如果你选择了今后要继续同污染兽战斗的话,就应该拿起刀。”

“我并不是不想拿刀

“但你握着的并不是被叫做天剑的东西,只是普通的炼金钢啊。对你来说,不觉得那个不完美吗?”

“呜

不能否认。除了天剑,其他炼金钢都无法承受雷冯全力放出的刭。这件事还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因为最初并不觉得辛苦。在成为天剑之前也是这样过来的。

到底是谁注意到这个了呢。

“队长她说了些什么吗?”

“怎,怎么突然这样问?”

“看你一脸委屈的样子,恐怕队长的意见和我一样吧。想知道队长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才让你变成这样。虽然不是出于本意,但必须由我来继续开导吧。”

“说,说什么委屈

话虽如此,但却不能否认。

委屈不,从妮娜的话中感到生气的,是哪一句呢?

对了。

“我并不能在背后支援你”

因为说了这句话。

明明说好要一起变强的。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哎?”

感觉好像被偷笑了。

“你是知道自己有多少实力后,才那么说的?”

“哎,不,那个

“我觉得你应该向队长道歉。”

“为什么

“我听说了哦,在麦阿斯的战斗上,最后是你取下了敌人的军旗吧。”

“啊,是的。”

与麦阿斯的战斗。菲丽被绑架,雷冯必须与哈伊阿单挑。而妮娜她们则作为潜行部队去夺取敌人的军旗。

结果以洁儿尼的胜利告终。

“哈伊阿绝对不是什么能轻松战胜的对手吧。因为他是知名佣兵团的团长。除去你,洁儿尼没有人能战胜他了吧。你边和这个对手战斗又一边帮助了队长她们。”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雷冯也知道菲丽到底想说什么。

当然,原因是我被绑架了,真是十分对不起。”

“那并不是菲丽的错

不如说,错的其实是雷冯。

哈伊阿之所以这么执著于雷冯,是因为他们同是塞哈典流的传人。说白了这是场同门间的内斗,菲丽只是无辜被卷入这场纷争的。

卡利安为了能在武艺大会上获胜而让雷冯进入武艺科。为了防止意外又请了佣兵团。

这绝不是轻视哈伊阿的实力。证据就是雷冯左手上的伤。

“左手上的伤也是个问题。”

“怎么会

“假如我或者队长受了伤,你会那么平静吗?”

“呜

“你很强。强到在和哈伊阿的战斗中还能出手帮助队长。成为你背后的支援,我们是绝对不行的。我是念威操纵者,并不知道队长是怎么想的,但在前线战斗着的她一定比我有更深的体会吧。

在你真正需要的时候她可能并不能给你提供帮助。每当这么想她都会充满自责。因此才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也希望你能做些什么,这种心情你理解吗?”

即使拿起刀,也不能解决炼金钢的问题啊。”

“尽管如此,你只要拿起刀就一定能再有所作为的。”

虽然事实是这样。

“百分之一,哪怕是亿分之一也好,只要能提高你活下来的可能性,我就希望你能拿起刀。”

“那种概率并没有实际意义啊。死的时候终究是要死的,我已经见过好几回了。”

雷冯这么说是为了对菲丽的话做出一些小小的反驳。

但就在这一瞬间,菲丽马上站了起来挥起了右手。

雷冯避开了攻击

但是,又立马为菲丽脸上浮现的神情而不由的吞了口气。脸颊稍红,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管怎么看,明显是在生气。

接着,脸上响起了声音。

“你不会知道的。”

菲丽有些激动的说道。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激动。

“当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时的那份不甘,你是不会明白的!”

菲丽就这么从长椅上站起来跑开了。

就知道会这样。”(注:真是顽固啊,连菲丽都被气跑了看来只有正宫出马了)

被一个人留在那儿的雷冯叹息道。

没有任何觉悟便上了战场,当陷入绝境的时候,等待自己的只有失败。

雷冯只是逃避到这个都市而已。

但是,当知道已经无处可逃时,又该怎么做呢?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

马上就知道自己已身处医院,只是在想为什么会在这里而花了些时间。

“是吗,那时我昏倒了啊。”

想起自己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莉琳叹了口气。

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

虽说是第一次住院,但探病的话就不是第一次了。

刚来洁儿尼时去看望过雷冯。在古连丹的时候,养父也由于被污染兽袭击进过医院。

莉琳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住院。

第一次长途旅行,第一次来到别的都市,尽管有这么多的第一次,莉琳却仍努力地坚持了下来。也许是那些积累的劳累一下子爆发出来了吧。

由于手上插着打点滴用的管子,所以无法活动身子,莉琳觉得有些不便。

“原本还以为健康是我唯一的优点呐~”

莉琳一边边发着牢骚,一边望向窗外。

洁儿尼的夜景展现在眼前。三个月。对于已经说是看习惯了也不为过的洁儿尼街景,莉琳觉得和往常稍有不同。

是因为天空的颜色有些变化吗。

和古连丹比起来,这里的建筑的确风格不同。但天空的颜色总不会有多大差异吧。难道是因为天上的星星?

排除了那些毫无根据的推论,莉琳想到了是生活在这的人不同。在这里,没有她曾打算读的上级学校,没有席诺拉前辈和那些已成为好友的同学,也没有孤儿院和养父。

在这里,熟悉的只有雷冯,只有从古连丹消失的那个雷冯。

该怎么做才好呢。”

莉琳顿时觉得有些束手无策。这时敲门声轻轻地响起了

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是半夜了。这个时侯会是谁呢?是医院里的人么?

莉琳应了一声后,门被静静地打开了。

“雷冯

走廊上的应急灯照着雷冯的身影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吗?”

“不,没有”

莉琳边慌张地摇着头,边让雷冯站到了床边

“身体还好吗?”

“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有还有点累。”

“队长说,你是太劳累了才昏倒的。”

“果然啊。”

由于病房现在只靠应急灯提供照明,所以雷冯的表情看得不是很清晰。

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从来都没吵得那么凶过。以往的模式也总是先由雷冯惹,莉琳生气,再由雷冯道歉,莉琳原谅,如此展开。

那么这次会怎么样呢?

虽然认为这次也是雷冯不对

但莉琳还是应该扮演生气的那方吗?

雷冯拒绝接受养父的炼金钢那天,莉琳想到了千里迢迢为雷冯拿来的东西已经变得毫无价值,

同时也感觉到无家可归的雷冯可能已决定将过去在古连丹发生的一切一笔勾销,因而感到十分悲伤。

虽然对于雷冯来说,这样想也没什么不对。既然已经回不去了,就只能一刀两断了。

所以,莉琳带来的炼金钢很有可能会干扰到雷冯的决定。

“呐,雷冯。是我多管闲事了吗?”

“才没那回事。”

雷冯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啊。没想到父亲已经原谅了我。没有比这更能让人高兴的了。”

“那么

“不过,突然就要让我重新拿起原本已经决定放弃了的东西,稍微有点困扰啊。要花些时间整理下心情。”

“是吗

双方再一次沉默。

不过,真的只因为是那样吗?

雷冯想要忘掉在古连丹的一切?

莉琳想问清楚。

想好好问个明白。

听了原因的话,莉琳的旅途可能真的就此结束了。

到底是问还是不问。终于,她还是下决心问了。

不过,从口中说出的,确实别的事情。

“呐,雷冯来到洁儿尼后住了几次院呢?”

“哎?”

“从妮娜那儿听说的。雷冯住了好几次院了吧?”

入学后,被幼生体袭击的时候,在废都探索的时候,被卷入洁儿尼坍塌事件的时候,以及和哈伊阿战斗的时候。

一共四次。

嗯”

“不过在古连丹的时候只住过一次院吧。虽然受过很多次伤,但却从没进过医院。”

而那仅有的一次住院也并不是因为和污染兽战斗,只是在刚成为天剑后,一次练习中发生的一起事故。

“嗯。”

“呐,你知道为什么一来到洁儿尼就受了那么多伤吗?”

在麦阿斯,当看到人们因污染兽来袭就如此混乱的场面后,就知道古连丹能那么频繁的与污染兽遭遇有多么的异常了。

同时也能感觉到古连丹有多么的安全

有强大的武者生活在都市里,这对都市来说是非常幸运的。而且,在古连丹有被称为天剑授受者的武艺超群的人物存在,那些人物包括雷冯在内有十二人。

应该没有比古连丹更幸运的都市了。

同时,对于每一个天剑授受者来说这也是相当幸运的。

原因就是能够减轻自己的负担。

不必考虑自己会被逼到绝地,即使有了失误,与自己实力相当的武者会将之弥补。

也就是说没有必要勉强自己。

当然,也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现在的雷冯不是天剑授受者,没有了天剑,没有了能让雷冯发挥全力的炼金钢。诸如此类。

“嗯。”

雷冯只是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明白了。但莉琳并不心急。

因为雷冯来探望自己了

“是啊,要是在古连丹的话,就不必勉强自己了。只要和与自己实力相当的敌人战斗就行了。也拥有天剑,嗯,就像莉琳所说的。就不会接触到其它的炼金钢了。”

雷冯断断续续地编织着语言。

“老师,萨布艾利斯先生,其它天剑们都在。没有比这更好的情况了。也许对于一个武者来说那里是最幸运的地方吧。正因为如此,我也知道对现在我来说,理所当然应该选择能使自己变得再强一点的那条路,也就是选择接受那把刀。”

“那样的话

“嗯,我明白。真的,很高兴。我毕竟是塞哈典流的武者啊。能被父亲原谅,没有比这更能让我高兴的了。

之前,我十分羡慕哈伊阿。对于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握着刀的样子,也曾十分嫉妒。”

莉琳已经听说了哈伊阿是萨林邦教导佣兵团的团长。

呐,我真的,可以拥有这把刀吗?”

雷冯的声音在颤抖着。

这时,莉琳明白了为什么雷冯没有马上接受那把刀。

是因为在害怕。

在明白的一瞬间,莉琳的眼中溢出了泪水。

雷冯在害怕。听到养父已经原谅了自己后,他在怀疑那是不是谎言。甚至在想放在箱子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炼金钢,只是块绝缘物体罢了。

莉琳再一次想起了雷冯可能打算忘记过去。

现在来看,那种事,明显是不可能的。

但是,雷冯曾被孤儿院里的人拒绝过一次。被说成是叛徒,卑鄙小人。那时候,养父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时德鲁克也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父亲他说过,‘我已经离开战场太久了。由于在道场里教人教多了,不知何时已被某些东西局限住。塞哈典流的刀技,为了生存下去而学习的斗技已经全都忘光了。’”

“父亲

在常夜灯灰暗的亮光中,能感觉到雷冯的肩膀在微微震动。

而莉琳的声音不知何时起也开始了颤抖。

“父亲知道雷冯今后的道路会更加艰难,他把这个交给你,并不是非要你继承塞哈典流。而是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能再教给你了,至少,希望你能自由的成长,不被外界所束缚。”

莉琳脑中的记忆复苏了

当时由于年龄太小,雷冯还不能接受养父的训练。

在孤儿院的庭院里,莉琳远远地望着握着私自从道场里拿出来的木刀挥舞的雷冯。

由于无法承受重量以及抵御圆心力,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尽管如此,雷冯依然拼命地模仿着养父挥剑的样子。

“那样很快乐吗?”

莉琳问道

那时她还不会区分武者和平民,认为只要努力就能成为武者。

不过,因为院里的男孩子们经常拿着画纸或树枝当作剑来胡闹。

有时还会拿来欺负正在玩耍的女孩们,所她很讨厌武者,更不用说能理解男孩们憧憬成为武者的那份心情了。

雷冯想成为武者,她这么想着。

什么嘛,毕竟是个男孩子啊。

莉琳想到平时总是发着呆,也不怎么和其他孩子们玩耍的雷冯毕竟是个男孩,不由的觉得有些失望。原本还想叫他一起来玩洋娃娃的

“嗯”

承受不了木刀的重量而摔倒的雷冯笑着朝着莉琳回答。

那份笑容总觉得与平时的雷冯不同,看上去就像在闪耀着光芒。

从那之后,她知道了武者和平民的区别,知道了雷冯是个武者。

和养父的训练开始后,为雷冯准备了专用木刀。

莉琳就这么看着那把木刀一次又一次的被弄坏。

也一次又一次的看着拿着它不停挥舞的雷冯。

然后,雷冯成为了天剑授受者。

然后然后雷冯离开了古连丹,来到了洁儿尼。

“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心”

“嗯

即使不用眼看,也能知道两人正在哭泣。从侧耳边能感觉到雷冯的眼泪,莉琳的泪水也流向雷冯的脖子

已经不知道到底是谁先抱住了对方。

双方都被泪水夺走了力量,只能通过紧紧相拥来互相支持。

太好了。

雷冯并没有被古连丹抛弃。

也并没有打算舍弃过去。

莉琳原以为雷冯已把她当作过去而尘封于记忆深处,但事实并非如此。

那实在是让人高兴的不得了。

“不要忘了我们啊。”

“怎么可能忘记。”

双方互相确认着已经泪湿了的脸庞。

就像理所当然似的让双唇重叠在了一起。

那个时候,阿尔雪拉正以席诺拉的身份去了那家经常去的酒吧。

“嗯~?”

稍有醉意的看向了天花板。虽然周围都很昏暗,但房顶上的木制结构却看得格外清晰,那是天花板上的悬梁。经过长时间油烟的摧残,颜色都有了变化。

“怎么了吗?”

原本是同学的老板看了席诺拉奇怪的样子后问道。她行为异常也是常有的事了。除了出于好奇想问问,就没有其他的感情了。

“嗯~”

听了如此不成语句的回答后,老板也就收回了视线。

“看起来很无聊啊,是因为之前那个孩子不在了么?”

“是啊,早知道还是不让她出远门比较好,啊啊,积累了好多压力啊~~~”

“像你这种怪人,想接近的人都被吓跑了吧。虽然是个美女,真是浪费啊。”

“什么啊,想追我?”

“放心吧,早就放弃了。”

“切~”

席诺拉无趣的把脸放在了吧台上。老板一边苦笑着,一边把其他客人点的鸡尾酒注入了杯中离开了。

就那么睡着的席诺拉又一次发出了“嗯~”的声音,在那边小声的低吟。

“真是奇怪啊,古连丹的行程一直都没有变啊。”

说的是都市的目的地。

当时,古连丹是向着被卡温蒂亚他们击退的污染兽移动的。之后,虽说是逃跑了其实是被赶跑的。按照惯例,应该给它取个名字的,但却还没定下来。

于是,这个问题就暂时搁置了,而现在想要尽快决出胜负,古连丹应该已经回到了通常的行进路线。古连丹被世人称作疯狂的都市,就连作为自律型移动都市的基本“向着矿山的位置移动”都被无视了。

“被逃走的是条大鱼吗?不,我觉得有点不一样啊。”

虽说只是被打跑,但那场战斗确实比与其他老生体的战斗更能让人感到“真是强大啊”的感觉。

说起来,这次和上一次的入侵者有什么关系么?”

想到这儿不由得会令人有些担忧,席诺拉离开了酒吧。

要是被帕美琳知道的话恐怕又要暴怒了吧,其实通往里之院还有另一条路。但这只有古连丹历代的国王才知道。因为这是国王的特权,所以其他天剑也只能忍受这种恶臭了。如果那个无礼的入侵者能死在迷宫里就好了。

里之院,席诺拉现在到达了那扇门前。

距入侵者到达这里已经过了一星期了。由都市拥有独自修复的能力,已经看不到当时留下的打斗痕迹了。

席诺拉就这么稍有醉意的站在门前。门上没有打开巨大封印的把手。只是在相互连接的地方有着很多条浅浅的小沟,把那里面的缝隙都塞满了。

就像谜题似的散布着各种分子级的凹凸孔。就算是席诺拉也无法将之打开。

在这之中沉睡者古连丹真正的意志。

这扇门只有在那个意志觉醒时才会打开。

那个入侵者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这儿的呢?

那时应该不委托帕美琳而亲自前来吗?

但如果那个入侵者与狼面众有关的话,席诺拉就不能与其直接对决了。连自己也会被引导到另一侧,就必须与那个东西战斗了。

而且,要说谁知到这个里之院的话,狼面众的可能性很高。

“真是的,多么不自由啊。”

抱怨声连回音都没有就消失了。

“虽然希望这儿能有些变化,但什么都没有啊。”

席诺拉内心期望着能有什么异常,但事情总是事与愿违。

环境与交配。作为这两种奇迹相结合的产物,便诞生了被称为阿尔雪拉·阿尔摩尼斯的怪物。比手持天剑者拥有更高质量的能力。

虽然并不及得上十二个人全部的实力,但就一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强大的力量了。

但是,只要古连丹真正的意志不觉醒,就不能被引导到那个东西面前。

究竟,打算怎么办呢?

“就在这里放弃吗?”

试着提问了一声,当然没人会回答。说是理所当然,但这份沉默总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嘛,前进路线的事还是应该问问古连丹吗?”

席诺拉背对着大门转变了思考,想着现在作为这座都市意志的废贵族的事。

说起来也有好久不见了。

虽说是席诺拉,但也不是总是见面。之前也是因为莉琳有危险。

对于她的危机,古连丹做出了反应。

之所以会那么做,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知道了。从第一眼见到席诺拉,流下了眼泪,看到了瞳孔深处所映照着的那个身影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时,伴随着命运的残酷性,也知晓了席诺拉,也是阿尔雪拉·阿尔摩尼斯所等待的人终于出现了。

时机已经到来了。

古连丹完成它使命的时候到了。

是的,这是知道的。阿尔雪拉和十二天剑。光有这些是不够的。

古连丹皇家尚缺一个真正能继承王位的人。

但,难道为什么对莉琳,古连丹会出现在她面前呢?

构成古连丹皇家的三族血脉流入凡间的例子并不少见。古连丹的历史相当久远,但经济上并没有让三皇家的庶子也能过上富裕生活的余力。

从古连丹的民众中出现那种力量,那即使是极其稀少的事,但也并不算异常。

但是为什么?席诺拉不停地咬着牙一直重复着这个疑问。

“可以的话,是希望那个孩子能得到幸福的。”

武者是为了于这个世界所抗衡而存在着的。但作为普通人的莉琳又为什么非要面对那个呢?

因此,席诺拉才会让莉琳离开这个都市。

可以的话,就算不回来也行。与雷冯在其他都市幸福的生活下去就好。

留在古连丹,莉琳一定会被卷入不好的事件中。

要从里之院的秘密通道前往机关部,席诺拉必须回一次王宫。

虽然这样很是麻烦,但和要进入那迷宫般的恶臭通道相比她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因为自己能利用这份特权,不由得想到了帕美琳那讨厌的表情。想到平时总是用一口长辈语气说话的那个小姑娘,席诺拉不禁随口哼起了歌曲。

进入王宫后,又不得不在那儿停了下来。

“陛下。”

通道设在国王的私室,卡利娜斯就等在那儿。作为影武者而一直使用这个王宫的她拥有着和女王同样的美貌,站在那儿简直就像席诺拉的影子。

“您去哪儿了?我问了德鲁波捏大人,但她怎么也不肯告诉我,我一直在找您啊。”

“这是女王七大秘密之一啊。”

“那可真是

想用玩笑搪塞过去,卡利娜斯只能叹了口气。

和想象中一样没有情趣。哪怕是偶尔追问下也好啊,像“剩下的六个是什么?”之类的。

“那么,这么晚了,到底是什么事?”

“有一件事必须向您报告。”

“哎,什么事?”

席诺拉看了卡利娜斯拿出的一份书信。

那是遗传因子的鉴定报告。

并没有写上被鉴定人的名字。

但是,与之相较的,另一个名字写在配列表上。

“什么意思?”

席诺拉阿尔雪拉看着那份报告问道。

陛下以学生的身份在外游玩时我私自做的,十分抱歉,本来并没有什么兴趣的,但发生了那件事后,我的想法也随之改变了。”

“嗯

“为什么古连丹会出现在那个小姑娘面前?因为有污染兽?但是,陛下已经控制了那个废贵族。不可能会由于疏忽而使它出现。再怎么说陛下当时就在现场。完全可以在不让她察觉的情况下赶在古连丹前将那个污染兽收拾掉。但古连丹却早一步出现在她的面前。简直就像要成为她的盾一样。”

阿尔雪拉的视线并没有从报告上移开。一直看着那个名字。

“我的疑问就是在那时产生的,随后就从她身上取了根头发进行了极密的检查结果正如您所看到的。”

对卡利娜斯来说,要从平民身上取根头发简直易如反掌。

之后就知道了。

那个女的。

“陛下,您知!”

卡利娜斯并没有说完。让她说到这儿已经足够了。

“卡利娜斯,我知道啊。这绝不是因为你太得意忘形了。”

“啊哈!”

被抓着脖子举到了空中。作为天剑授受者的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这样翻着白眼被阿尔雪拉举在半空。

“只是,你太忠于自己的职责。并不算什么忠诚。我不做女王后,你也会跟在下一任国王后履行自己的义务吧。”

“啊!呜!”

席诺拉冷冷的看着她挣扎的双脚。

就这样杀了她?

这种想法诱惑着席诺拉。

被这个女人知道了。

被作为三皇家末裔的她知道也不是什么怪事。这个事实也正和她一样。

“不过,你现在是我的部下。就必须在我的命令下完成任务。你不觉得不应该去做我所不期望的事吗?虽然事先做好准备是你的优点,但就能不考虑我的心情好坏了吗?”

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了。摇晃着的双脚也渐渐停了下来。

此时,阿尔雪拉松开了手。

“要是觉得我杀不了你们的话,可就大错特错了不会有下次了。”

“十分对不起。”

看着喘着气回答的卡利娜斯有些恍惚,阿尔雪拉皱起了眉头。

不会是故意的吧?

亲手将报告捏得粉碎,阿尔雪拉消除了所有的气回到了私室。

被捏碎的报告由于刭的冲力一瞬间化成了粉末。到了明天侍女们就会来收拾吧。对着不可能还原的纸屑,阿尔雪拉歪着头。

她想起了写在报告上的那个名字。

海鲁达·尤特诺尔。

三王家之一,尤特诺尔家的长男。

也是阿尔雪拉的未婚夫。

如果他的血能与阿尔雪拉的相溶,也会有个和莉琳拥有同样命运的小孩诞生吧。

但他却和一个平民女子私奔了,是个被诅咒的傻瓜。

“为什么,要留在古连丹。那个笨蛋

按失踪的年份算下来正好与莉琳同年。阿尔雪拉清楚的知道这件事。

并不是没有考虑过那种可能性。

只是不想去考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