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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女王之死

在真九郎开始从事纠纷调解人一职之前。

有一次他曾经跟着柔泽红香处理工作,那时红香只到房里说声「跟我来」,就在「什么事?」、「别管那么多,跟我来」的简短对话后,真九郎被红香强行带走,他们的目的地当然是案发现场。正确来说,其实是美国东北部大都市曼哈顿的第五街。刚开始是某个卡车的冲撞事件,就在客流量正值高峰期的中午时分,有辆卡车冲进一栋十二层楼高的百货公司,不仅撞坏回旋门与墙壁,还将客人与摆设撞倒,又把来不及逃走的服务台小姐直接压到墙面致死后,车子才停了下来。如果事情到这里结束的话,那就只是单纯的意外事故,但是浓厚的肃杀之气在下个瞬间随即弥漫全场,只见几名持枪男子下车击毙警卫后,便大声宣布「从现在开始,这栋大楼被我们占领了!」在高犯罪率的美国,处理犯罪的反应亦属于先进国家,

警察立刻封锁周边道路,并且在各处安排狙击队,派出直升机于大楼上空盘旋,大楼外也有十几台警车待命,将整栋大楼团团包围。事件发生一小时后,有名看似身经百战的FBI的调查官来到现场,而他也透过扩音器及电话开始与歹徒们交涉:「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主谋表示:「我们的目的是世界和平,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必须由身为世界中心的美国率先行动领导其它国家,可是现在的美国总统却没有这个能耐,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这件事,那就是我,不管用什么方法或出现多少牺牲,我都必须成为总统。虽然我很遗憾使用这么残暴的手段,但是世界灭亡的日子将近,已经没有继续犹豫的余地了,这都是为了世界和平,希望你们能了解。」听见这个厚颜无耻的要求,调查官及周围的警察不禁失笑出声,只是某个脑筋不正常的男子带着同样不正常的同伴们鲁莽行事,这种事件并不稀奇,然而他们太过轻怱应对了,就在下个瞬间,他们的笑容随即消失殆尽,因为他们看见几根长长的枪身从破裂的大楼窗户伸出窗外,那是号称每分钟能发射超过二千发子弹的军用格林机炮,歹徒们居然会若无其事地使用原本用于战场上的武器,他们将柏油路打得坑坑洞洞、把逃跑的警察打成蜂窝、让五台警车变成废铁,接着还连带打飞几个围观民众后,便再度向警察提出要求:「我们的目的是世界和平!快任命我为总统!不然我就把人质一个一个杀掉!」惊慌失措的警察们接二连三地接获消息那群歹徒是几年前创立的宗教团体,主谋是假冒成耶稣基督的保险业务员,而认同他的成员大部分是现役军人。只见破口大骂「混帐!」并气到不知如何是好的调查官踹警车一脚,然而情势并不允许他自暴自弃,像这种挟持人质的事件都有特定的对应方法,要一边尽量争取时间与歹徒交涉,一边伺机攻坚。调查员以被汗水濡湿的手握住扩音器这么说道:「美国是个民主的国家,必须经由选举才能成为总统,这个世界还不会毁灭,况且杀人的罪行是很严重的。」宛如在教导幼儿园小朋友似地,调查官用相当客气且充满耐心的语气继续说着,即使眼前警察及市民尸横遍野,调查官依然努力保持冷静的耐力的确值得赞赏,但是歹徒们完全听不进去,他们的脑中只有将身为教主的耶稣拥护为总统以及拯救世界的使命感,而自认耶稣的主犯也是满腔使命感,认为自己要是不赶快成为总统,世界就会毁灭。就在傍晚时分,陷入胶着的状况突然产生变化,歹徒们发现警察只是一味地拖延时间,因此他们开始射杀人质,而且与以往的犯罪相反,他们先从妇孺下手,第一个牺牲者是刚满四岁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被带到能见度佳的顶楼,并且被迫站在大楼的边缘,只见她放声哭喊:「妈妈!救我!」一般人看到这种景象都会心生犹豫,然而歹徒却丝毫没有动摇,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世界和平。歹徒以枪射穿女孩的后脑勺后,伸脚把尸体踢下大楼,小小的身体就连同喷洒出来的脑浆重重地摔落地面。当下一名人质被带上屋顶后,现场瞬间一片混乱,就在调查官手忙脚乱地以无线电向上层请求指示时,又有一个人被杀害,直到获得「可以的话就攻坚」这道含糊不清的指令前,又有两个人遭到射杀。在数分钟后,柔泽红香总算到达现场,而此时已经有个六岁的小男孩及十一岁的小女孩被射杀,一个年轻的孕妇正被枪抵着后脑勺。只见载着红香以及真九郎的黑色跑车闯进现场,以响亮的喇叭声赶走围观群众及媒体记者,还无视于挥手制止的警察,撞断写着『KEEP OUT』的黄色布条,最后把警车撞得乱七八糟后,红香将车子停在包围网的最前方。这辆突然闯进现场的车顿时吸引全场的目光,让警察、围观民众、媒体记者、甚至连歹徒们都目瞪口呆,而坐在副驾驶座的真九郎则是吓得双脚一直发抖,他只感觉到头晕目眩、呼吸急促且口干舌燥。真九郎已经在途中从红香口中得知事件的来龙去脉及作战方式,他原本也打算帮忙,准备让红香看看修行的成果,实际到现场后却连头也抬不起来。人们纷纷投以责难、愤怒、好奇及困惑的目光,现场充满攸关人命的特有紧张气氛,这股超越想象的紧张感让真九郎的精神难以负荷,如果红香没有在身旁,他大概会闭着眼睛蹲在旁边逃避现实吧?「真九郎,这就是案发现场的最前线。」红香拉起手煞车后,只见她点起烟如此说道:「吓到了吗?」、「嗯。」、「你不是要和我做同样的工作吗?」、「是的。」即使看到真九郎没出息地一直发抖,红香仍没有嘲笑他,也没有稍微安慰他或出声打气,只是以行动表达自己的心意。红香说出「你在这里等我,马上就会结束了」后,便英姿焕发地走下车,相机的闪光灯也在此时亮起,无数的麦克风一拥而上,记者的发问声此起彼落,然而红香却毫不在意地阔步前进。不管记者们如何采访,即使留下照片或影像,这个世界里就是有不容报导出来的人物,这也是连系一般世界与地下世界的不成文约定。红香对周遭的喧闹置若罔闻,悠然地抽着烟靠近负责指挥现场的FBI调查官,当她一表明身分,搜查官似乎就明白所有事情了,「你就是柔泽红香啊?没办法,那就交给你处理了。」并且将现场的掌控权连同扩音器一起交给她。红香叼着烟往前踏出几步,便打开扩音器向歹徒喊话,虽然真九郎听不太懂英文,但是大致可以从红香的表情及口吻猜出她说的话,她应该是这么说的:

「喂!你们这群混蛋!我现在就把你们收拾掉!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接着,事件就立刻宣告解决,真的是转眼间就解决了。红香的行动既大胆又慎重,虽然鲁莽却又相当缜密,她在事前就已经掌握歹徒的人数、武器与位置,连人质的状况也都一清二楚。她有个名叫犬塚弥生的忠实部下,出身于忍者世家的她运用惊人的潜入技巧,将得知的重要情报告知红香后,便动手切断百货的主电源,红香则是以此为暗号闯进内部,武器虽然只有一把手枪却毫无大碍,因为她是柔泽红香。只见红香犹如旋风般穿过混乱的大楼内部,如暴风雨般彻底歼灭歹徒,面对大叫着「你们会有报应!」的耶稣,红香只是不耐烦地说出「闭嘴!」并一脚踹倒他加以逮捕。她轻而易举地完全镇压歹徒,也平安地解救人质,而歹徒们的不幸败因,就是人质里甚至有联合国事务总长的孙女,联合国事务总长又知道谁是地下世界中最厉害的纠纷调解人。看到大衣随风飘扬且从容归来的红香,真九郎深受感动,同时也明白红香会找自己同行的原因。这是红香送给真九郎的饯别礼,为了即将要踏上相同道路的真九郎,她特地亲自为他示范。真九郎非常感谢红香的用心,也感谢自己能幸运地与她这个典范相遇,真九郎因而再度立下誓言,自己将来一定要像柔泽红香一样。

但是,现在的真九郎又是什么样子?

大约一年前,真九郎对红香在眨眼间解决案件的过程感动万分,后来却几乎没什么进步,虽然处理过几次事件,或许多少有点成长,可是和红香相比都只是小巫见大巫,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自己无庸置疑地还只是个小角色而已。

对于这点,真九郎感觉到切身之痛。

现在也正强烈地感受到此种无奈感。

因为就连普通的警察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所以,你说你只是散散步而已?」

「嗯没错

「在这么糟糕的天气散步?」

「嗯是的

「通常散步都会在自己家附近吧?为什么你会特地搭电车到这里?」

嗯,不知不觉就到这里来了。」

当真九郎露出讨好他人的笑容后,年轻警察便一边低声嘀咕着:「总觉得你没有说到重点」一边动笔写着桌上A4

大小的笔录,真九郎则是看着那份字迹潦草的笔录内容,并且叹了一口气。

到底要弄到什么时候啊

真九郎现在位于大型百货公司、各式商品专卖店以及餐饮店密集分布的闹区,他正在闹区内某个角落的小派出所里。待在这个只有办公桌及通缉犯海报的无趣空间中,真的会让人很不舒服,而且还正对着大马路,只见路人都毫不避讳地往里面看。

真九郎很想尽早离开这种地方,不过对方是公权力的代表,根本不容随便违抗。

即使如此,在这里真的很浪费时间。

今天是十二月十二日星期六,明明是个难得的周末,真九郎却在这里待了将近半小时。

其实整件事的经过相当荒唐,真九郎从学校一回到家,换穿便服并随便吃过午餐,随即踏出五月雨庄的大门。因为麻烦的补考总算告一个段落,算是解决一件烦恼的事,感觉获得解放的他想要到闹区走走。接着,当他在量贩店里寻找便宜的暖炉桌及压力锅时,突然被巡逻中的警察叫住:「你过来一下。」、「什么?」首先是例行性的随身物品检查,接着则是盘问名字及住址等等,当警察问完话后,便表示「一直站着也不太好」,于是半强迫地将真九郎带到派出所。

「散步喔

警察似乎无法接受这个答案,从刚刚就不断用笔尖敲着桌面。

真九郎很少被警察叫住,但只要发生这种事,大概都会拖很久。银子曾经分析真九郎是个「平常临场反应很差,一紧张就会变得更笨又没用」的人,今天也被她完全说中,真九郎因为突如其来的临检而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就回答出「我在散步」这个答案,导致情况相当不妙。因为今天的天气从一早就不是很稳定,根本不像是个适合散步的日子,而漫无目的地在闹区里乱晃也有点奇怪,再加上说话语无伦次,会被认为行迹可疑也是无可厚非。

总之,真九郎在心底做出「今天看来不是个好日子」的结论,不过如果是银子,可能就会说「那只是你抓不到诀窍而已」。

警察苦恼地低吟片刻后,从真九郎的举止来看,似乎认为再继续追问也不会有结果,于是浮现出无趣的笑容并抬起头表示:

「算了反正你也没带可疑物品,你可以回去啰。不过,还是麻烦你留个住址吧。」

「我自己一个人住,写那里的住址可以吗?」

「自己一个人住?那留下你老家的住址吧。」

「啊这个就

怎么了?不能说吗?」

见到真九郎低下头,警察脸上的笑容随即消失。

现在有很多年轻人害怕警察联络自己的监护人,所以会试图隐瞒自己的身分,警察认为这些人背后通常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警察怀疑地瞇起眼睛,并且用笔指着真九郎。

「你啊,果然在隐瞒事情吧?」

「没有

「那就可以说啊!要是没做亏心事的话,就把住址说出来!」

我既没有家人也没有亲戚,虽然有担保人,但是不想说出他们的名字。

就算这些说明句句属实,然而只要一说出来,就会变得更加可疑。

看到真九郎选择保持沉默,警察不禁愤愤地说道:

真是的,最近的小鬼怎么都是这副德性。」

他将笔丢在桌上并伸手拿起电话。

「如果你还是这种态度,就到局里一趟吧?那里可以让你慢慢说明清楚。」

局里?」

只见那名警察开始用粗鲁的动作打电话,似乎打算叫警车过来。

不知道晚上以前能不能回家

到底会被带到少年课?还是生活安全课呢?不过无论是哪一边,都会无缘无故被怀疑,然后开始另一段比现在更令人不悦的时间。

真九郎沮丧地大叹一口气后,突然发现有个人站在派出所外,不经意地往门外一瞧,顿时哑口无言地看着外面的人。

「啊,果然是真九郎呢。」

夕乃姐姐

原来站在马路边望着派出所的少女,竟然是崩月夕乃。

她穿着白色高领毛衣与格纹长裙,脚上穿着凉鞋,还用纤细的手抱着纸袋,大概是买东西的途中恰巧经过吧?

虽然真九郎因为惊吓过度而说不出话,夕乃却十分冷静,她只看了正在讲电话的警察一眼,便大致明白状况,只见她稍做思考后,于是自然地走进派出所,并且突然将手伸向桌上。

接着,用手指挂断电话。

「你、你在做什么!」

「您好。」

夕乃则是以优雅的微笑迎向怒目相视的警察。

不论何时皆泰然自若,这就是崩月夕乃。真九郎从来没看过她胆怯或不安的样子,话虽如此,她的本质也并非只有「娴静文雅」而已。

仔细一看,突然擅自闯入的人还是个美少女,也让警察顿时不知所措。

相对地,夕乃依然保持冷静。

她在胸前轻轻双手合十,先客气地向警察道歉。

「对不起,请原谅我如此失礼,因为我们家真九郎看起来好像有点为难。」

「我们家你认识这个男生吗?」

「是的。」

夕乃笑容满面地点点头,优雅的动作比平常还要再慢一拍。

这大概是社交专用的动作吧?

她对着难掩怀疑的警察继续说道:

「他其实是我的达令。」

「达令?」

「嗯?有个年纪比我小的男朋友很奇怪吗?」

「你我不是这个意思!」

即使对方语气转为强硬,夕乃也绝对会保持笑容。

她看着愤怒的警察并纳闷地询问:

「他做了什么事呢?应该是做出什么坏事,所以才会在这里吧?」

「比起这件事,他!」

「他有做出类似偷东西、诈骗、伤害或杀害他人的坏事吗?」

「呃没有,这些事

「这是没有做呢?」

只见夕乃轻轻地露出微笑,警察则彷佛受到笑容的催促般乖乖地点头。

警察已经完全被她牵着走了。

此时,夕乃直视警察的双眼继续说道:

「所以他什么坏事都没做吧?」

「是这样没错啦

「那我们就可以离开啰?」

「这

「应该可以吧?」

夕乃的笑容让警察再度听话地点点头,真九郎十分了解该名警察轻易屈服的心情,这就是夕乃式笑容的力量,只要她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大多数的男人都会无力抵抗,自然地冒出「啊这个漂亮的女生笑得这么甜美,那就照她说的做吧」的想法。

反正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你可以回去了,下次记得小心一点。」

那名警察摆出自以为明理的可恨嘴脸,还拍了拍真九郎的肩膀,而真九郎也只能以苦笑回应。

警察撕掉笔录,将真九郎的东西全数归还后,接着送两人走出派出所。夕乃低着头向警  察道谢:「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警察则是害羞地挥挥手响应:「不会啦!别这么说!」又再度看了真九郎一眼才走回派出所。大概是因为这两人实在不太相配,所以他还是有点在意吧?

真九郎认为这也难怪,并且对着身旁的夕乃说道:

「夕乃姐姐,真的很谢谢你,刚刚事情差点就会变得很麻烦了。不过还挺难得的,没想到夕乃姐姐居然会来这种地方,如果要买东西的话,我也一起

「真九郎。」

这句话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冷淡,让真九郎不禁将准备说出口的话吞回肚里。

夕乃的反应很明显地表示她正在生气。

只见她斜眼盯着困惑的真九郎并如此说道:

「我现在有点生气,所以今天就先在这里道别吧。」

「咦?为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

夕乃以认真的表情如此询问,真九郎回望几秒后,便立即撇开视线。

因为他想到夕乃会生气的原因了。

真九郎连面对一个警察都无法反驳,无论是以身为男人或是崩月家的弟子来说,那副单方面被问倒的样子都非常没出息。夕乃大概是因为亲眼目睹那一幕,才会导致心情变差,对身为师父的她而言,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无从辩解的真九郎只能低着头,身旁的夕乃则是迅速地转过身。

「那么,我先失陪了。」

她用平淡的口吻说完后,就毫不犹豫地迈步离开。

真九郎非常羞愧,甚至无法目送那道背影逐渐远离。

今天果然不是个好日子

虽然内心后悔自己前来闹区的决定,不过现在也来不及了。真九郎已经不想继续购物,唯一的选择就只有踏上归途,要是站着不动,心里可能很快就会充满自我厌恶的感觉,于是他决定先跨出步伐。

话说回来,车站在哪边?

回到家后要做什么?

真九郎轻轻地甩了甩头,开始环顾四周的状况。

奇怪?」

此时,他看见夕乃从二十公尺外的地方看着这里。

而且还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虽然真九郎不明白原因,内心有点犹豫,不过还是决定跑过去看看。

接着,夕乃随即问道:

真九郎,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事?」

「为什么你没有马上追来呢?」

「不是,因为夕乃姐姐在生气

「我是很生气。」

「因为夕乃姐姐说今天就先道别

「我有说。」

「所以

「就算是这样,男生还是应该要追上来!」

真九郎认为女生有时候还真是不讲理,要是银子的话,她一定会认为「男生就是觉得什么都能讲理」。

真九郎回过神,才发现路上的行人都看着他们,崩月夕乃的容貌相当引人注意,只是站着讲话也会吸引众人的目光,所以真九郎只好从后面推着她的肩膀缓缓前进,准备前往离他们最近的老字号百货公司。

在途中,夕乃还是持续提出她的主张。

「真九郎,星期三那天在学校的走廊上,你故意假装没有看到我吧?」

「假装没有看到?不是啦

「我在心中一~~直对你打暗号,结果真九郎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是喔,抱歉。」

「真的好过分,明明真九郎之前还抱着我,在耳边轻声细语地说:『只要夕乃姐姐在我身边,我就不需要其它东西了』」

「咦?有这种事吗?」

「有!就在三天前我的梦里!」

「呃好啦,是我不对。」

夕乃有如大吐怨气似地说个不停,真九郎则是带着她到百货公司,还在入口旁找到一张木制的长椅,于是真九郎就让夕乃坐在椅子上,自己走到旁边的自动贩卖机前并问她:「夕乃姐姐,你要喝什么?」、「茶。」真九郎对这么简短的回答也只能露出苦笑,然后将买来的热茶递给夕乃。

她用双手捧着罐子,举起罐子一口气喝光茶后,便发出夹杂叹息的低语。

「真九郎,你真的很过分明明只剩下大概两个礼拜,可是都还没有对我说什么,所以我才会生气。」

只剩下大概两个礼拜,可是还没有对我说什么

她到底是指什么事?真九郎疑惑地歪着头思考,直到看见百货公司服务台摆设的小型圣诞树,才终于想起离现在还有两个礼拜的圣诞节。

他的确还没对夕乃谈到那天的行程。

于是,真九郎姑且先做个确认。

「夕乃姐姐难道是说圣诞节吗?」

「没错,就是圣诞节。」

「所以,从刚刚就是对这点小事生气?」

这点小事?」

抱歉,我说错话了。」

真九郎反射地低头道歉,还有一种浑身无力的感觉。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

虽然因为放心而有点想笑,不过他知道现在不能笑。

夕乃拿着茶罐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手,从她的表情看来,可以确定她还在气头上,所以不能就这样结束话题。

以前好像有个伟人这么说过,男女间的吵架总是女生先生气,然后男生道歉。

在红真九郎的人生里,这也是个完全相符的真理,而真九郎对这件事也没有任何不满。

因为自己身边就有个宁愿先道歉也要与她和好的女性。

他也认为那是一件幸福的事。

于是真九郎稍微清了清喉咙,首先采取正面攻击。

「夕乃姐姐,对不起,是我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算了,我就这样变成只能跟电视说话的老婆婆好了。」

夕乃嘟起嘴转向另一边,还散发出一股「没这么容易妥协」的气息。

该怎么办呢?

思考片刻后,真九郎再度挑战。

「呃夕乃姐姐,你今天穿得很漂亮喔。」

很漂亮?」

看来这招很成功,虽然夕乃的表情依然严峻,不过态度的确有些软化。真九郎对偷瞄着他的夕乃露出笑容再度表示:「真的喔!」这真的不是客套话,夕乃身穿以白色为基本色调的衣着,与乌黑亮丽的长发相互辉映,更加衬托出她本身的纯净感,比学校制服增加些许成熟的韵味,这股气质也让真九郎觉得相当新鲜。

「真的很适合喔,该怎么说呢就好像千金小姐或少妇的感觉吧?」

少妇?」

「嗯,看起来就像那样。」

真九郎加以肯定后,夕乃便将罐子放在长椅上不再说话。

接着,她将手放在胸前,抬起头看着真九郎。

如果我是说如果喔如果可以娶到像我这样的太太,真九郎觉得怎么样呢?」

「怎么样是指?」

「会觉得结婚真好还是很幸福吗?」

「应该会吧。」

这是从以前就相当清楚的事,能够和夕乃结为连理的人一定会非常幸福,虽然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的人能够掳获她的心,不过真九郎觉得这件事无庸置疑,因为夕乃频频让真九郎产生这种预感,或许该称这种气氛为「幸福的香味」吧?

夕乃听到真九郎的回答后,只见她恍惚了五秒钟左右。

她立刻打起精神,并且以心旷神恰的表情喃喃说道:

「真奇怪我刚刚明明还很生气,还暂时不想和真九郎讲话,可是我现在很开心喔!」

那真是太好了。」

见到她展露笑容,真九郎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头,虽然不太清楚是哪招奏效,不过能挽回颓势就让他很高兴了。

根据心情好转的夕乃所说,因为今天要买很重要的东西,才会来到很久没有造访的闹区,至于到底买什么,夕乃则是表示还不能说出纸袋里装什么东西。从她笑得很开心的表情观察,应该是个会让她很快乐的东西吧?

「话说回来真九郎,你好像有点变瘦呢有好好吃东西吗?」

「嗯,还好啦

「还好?」

即使是马虎的回答,夕乃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只见她有些生气地瞪着真九郎。

「如果肚子饿的话,就要赶快回家;如果有什么问题,要记得赶快回家;如果觉得很寂寞的话,随时都可以回家。知道吗?」

知道了。」

「刚刚那件事也一样,真九郎也许觉得会给我们添麻烦,所以才故意不说,不过真九郎你不用担心,要是下次遇到类似的事情,记得光明正大地报出崩月家的名号,我们家一定会保护你的。」

嗯,谢谢。」

真九郎对夕乃的这番话感到很高兴,同时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对这件事总是有点疑惑。

因为崩月夕乃一直替身为一介门徒的自己着想,就像对待家人似地,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这么温柔呢?就像银子总是把自己当成朋友,这也是不用说出口的事情吗?

他看向附近墙上的时钟,时间已接近傍晚时分,也是即将逐渐涌现人潮的巅峰时间。

正当真九郎心想差不多该离开时,夕乃也发现这件事而起身丢掉罐子,真九郎想帮忙提东西,不过夕乃表示要自己拿,于是两人就这么走向大马路。

虽然天空看来不甚晴朗,然而湿气不重,所以应该还不至于下雨。

「等一下我要买晚餐,真九郎,麻烦你陪我一起买。」

「非常乐意。」

现在真九郎根本不敢有异议。

看到真九郎乖乖服从,于是夕乃微微一笑。

「这个礼拜我们都没说什么话,今天一定要好好聊天,还有圣诞节的事情喔。

真九郎时常会这么思考。

他现在十六岁。回首从前的短暂人生,前半段算是幸福的时光,不论是欢笑、哭泣甚至是吵架,他认为每一天都很幸福,然而这一切却突然画下句点。真九郎目睹地狱、尝过绝望并且诅咒世界,甚至希望自己死去。可是,现在真九郎仍然能够继续活着,都是因为有事件发生后的八年时光,因为那八年是在崩月家度过的。银子曾经说过:「那是个不正常的家庭」,真九郎却回答:「可是,我还是很喜欢那个家的人」这也是真九郎由衷的真心话。就算崩月家不仅仅是里十三家之一,还是个杀手的家系,但是这些都无所谓,真九郎真的很喜欢崩月家的人,崩月家是个特别的地方,那里有自己曾经失去的家庭温暖。

所以,师傅都一直不在家吗?」

「是啊,这是常有的事,应该到过年前都不会回来吧?」

这么说完后,只见崩月冥理无奈地耸了耸肩。

真九郎、冥理以及年纪最小的散鹤,现在待在崩月家宽广的客厅里,真九郎与冥理坐在桌子的两边,散鹤则在真九郎身旁静静地翻着图画书。

前来拜访的真九郎原本想向法泉打个招呼,但是他碰巧正在旅行,而且理所当然地带着女性同行。

真九郎认为师傅还是一点都没变,并且随即面露苦笑,而此时冥理继续说道:

「不过,不管爸爸在哪里做什么,我都觉得没关系,因为他本来就是那种个性,真九郎也很清楚吧?」

算是吧。」

「他不在的时候,夕乃还是好好地负起代理户长的职责,所以爸爸不在家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

「嗯?代理户长不是冥理阿姨吗?」

「我不行喔,因为我已经是个家庭主妇了嘛!」

冥理用双手托着腮帮子露齿而笑,那副闲散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两个女儿的母亲,简直像个年轻的少女。崩月冥理是位从外表根本无法猜出实际年龄的女性,当她抱着散鹤时,看起来像个经验老到的母亲,在电视前大笑时却又像个高中生。冥理曾经说过:「这与年纪没关系,女生就算年纪大也不会变老喔」,其实真九郎觉得不论过几年,她应该都会和现在差不多吧?

只见冥理悠哉地笑谈自己独到的见解。

「如果用学生棒球队比喻现在的『崩月』,那夕乃就是队长,我是教练,爸爸则是校长,小鹤是可爱的经纪人,我家老公是后援会会长,真九郎的话大概是万众期待的新选手吧?」

「是喔,原来如此

的确很简单明了,喜欢棒球的真九郎大致能够了解,不过「万众期待」这个形容词好像有些形容过头了,让他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冥理起身到厨房烹煮开水,随后将热水倒进小茶壶里,并且以熟练的动作沏好茶,一边将其中某个茶杯拿给真九郎,一边皱着眉头说道:

「夕乃还真慢,真九郎难得过来一趟,那孩子还在讲电话我去叫她过来。」

「啊,没关系啦!」

真九郎连忙阻止正要走向走廊的冥理。

与真九郎一起买完东西回家后,夕乃一直在讲电话,而且并不是讲太久,她其实是与好几个人通电话,对象甚至都是男的。由于夕乃出门的关系,诸如「如果崩月小姐回来,可以请她回个电话吗?」的电话多不胜数,因此夕乃正在忙于回电,因为崩月夕乃坚持不带手机,所以如果想联络她,自然就得打到家里找人。

根据冥理偷偷告诉真九郎的情报,自从进入十二月后,每天都有几通找夕乃的电话,而且都是圣诞节的邀约。从对象没有重复这点,就足以显示夕乃有多么受欢迎,而她也会礼貌地回复每通电话。

当夕乃终于出现在客厅时,冥理已经沏第二壶茶了,真九郎有点担心她是否很疲倦,夕乃却依然气定神闲,或许因为她待人处事的经验也与真九郎有天壤之别吧?只见夕乃踩着轻快的步伐,活力充沛地说声「让各位久等了!」并且走进客厅里,于是冥理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并离开座位,夕乃则是宛如与她换手般坐到真九郎的对面。此时夕乃喝口热茶稍做休息,便随即开口说道:「关于刚刚还没讲完的事,现在可以继续吗?」真九郎对她这么在意的举动感到有点惊讶,却还是很快地允诺。

刚刚的事是指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天的事,真九郎在归途中说出「今年打算在崩月家度过圣诞节」的决定后,夕乃似乎还是半信半疑,因此想好好确认清楚。

只见夕乃带着一副「不可以说谎」的表情追问:

「真九郎,那小紫怎么办?」

「紫喔

在二十四日晚上,九凤院紫预定出席英国大使馆的圣诞晚会,那是许多国外的VIP也会出席的大型盛会。虽然紫曾经表示,如果真九郎想要和她一起过节,她就不参加那场晚会,可是真九郎并不会不明事理地要求她这么做,爽快地让紫以九凤院家的义务为优先,这样才是身为大人该有的细心态度吧?

「那村上学妹呢?」

「银子的话

在二十四日那天,村上银子则是依照往年的惯例到枫味亭帮忙。就算银子在学校态度冷淡,好歹也是店里的招牌女店员,银子的一贯作风都是不受圣诞节的影响,与客人平淡地度过这个节日。

听完真九郎的说明,夕乃则是开始沉思而没有吭声。

大约经过十秒后,她向真九郎做出最后的确认。

「也就是说真九郎,今年的圣诞节真的会在家里过吗?」

「嗯,每年都是这样嘛。」

对红真九郎而言,或许因为住在这里的八年间一直都是这样,所以他已经习惯在崩月家度过春节及圣诞节了。

因此他自然而然地觉得今年也应该这样,夕乃却不知为何露出出乎意料的表情。

真九郎顿时感到有点不放心。

「这样会不方便吗?毕竟我已经离开这里了

「我们非常欢迎!」

夕乃立刻将真九郎的担忧一扫而空。

她紧握真九郎的双手再度强调:

「真九郎,你不用客气,就算离开这个家,你还是崩月家的一员,也是我们的家人,而且将来也会变成真正的家人

「真正的?」

不过,现在说这件事还有点早呢

只见夕乃红着脸小声地呢喃道。

虽然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不过能够一如往常在这里度过圣诞节,真九郎也相当高兴。

「可是,圣诞节那天夕乃姐姐会在家吗?好像有不少人约你,该不会和别人有约吧

「都没有。」

夕乃却斩钉截铁地否认。

「我的内心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决定好对象了。」

「这样啊

夕乃说出「就是这样」的回答,便用双手捧起茶杯。

她平心静气地品尝茶,随后呼地松了一口气。

「我本来很担心不能跟真九郎一起过节,听你说完那些话之后,我现在总算比较放心了。因为今年是有点特别的一年,其实我为了纪念

「夕乃,又是找你的电话!这次是三年级的新垣同学!」

冥理的声音从走廊传到客厅,她大概是边笑边说吧?声音听起来非常开心。夕乃朝走廊的方向瞪了一眼,随即拉回视线表示:「真九郎,请再让我说一件事。」她的表情突然变得相当诚恳,因此真九郎赶紧端正姿势等她开口。

夕乃将茶杯放在桌上,并且清了清喉咙。

「我知道你很辛苦,身为学生要用功读书又得兼顾工作,可是,这个世界里到处充满黑暗,迷惘和诱惑想必也很多,你的内心应该也曾经碰过几次风浪。但是,我相信你已经在这个家充分学到『绝对不能忘记最重要的事』的观念,我说得没错吧?」

「是的。」

「那么真九郎,我最先告诉你的座右铭是什么呢?」

「是踏破铁鞋也要寻觅年长妻。」

「回答得很棒!就是这样!」

夕乃满意地笑着点点头,便缓缓地走向走廊稍微告退,她接电话的礼仪十分周到,所以大概暂时不会回来了。

那个三年级的新垣,好像是学校的学生会会长吧

当真九郎再次感叹夕乃的受欢迎程度时,冥理笑着走进客厅然后说道:「觉得麻烦的话,随便应付过去就好啰!」只见她身穿印有花朵图案的围裙,这也是家庭主妇的战斗服,她似乎已经开始准备晚餐了。

冥理将手叉腰并笑着表示:

「真九郎,今天就在我们家吃晚餐吧!还有,今年圣诞节也可以在我们家过夜喔!」

「啊可是会造成您的困扰

「你在说什么呢?你的房间还在,我每天也都会打扫,随时要用都没关系不过,想睡在那孩子的房间也可以喔!」

「什么?」

「不用担心,我不会反对的,你们两个人都正值青春期,会做那件事也是很正常的,尽管放心努力加油吧!」

「请问是指什么事?」

「当然是做爱啰。」

真九郎顿时说不出话,冥理则是若无其事地露出笑容。真不愧是崩月法泉的亲生女儿,冥理对这种话题毫不设限,和清纯的外表完全相反,或许因为看着此种爷爷及母亲长大,所以夕乃的贞操观念才会这么保守吧?

就在真九郎不知该如何是好而试图开口响应时,有个人从后面拉着他的衣服,他转头一看,发现有双小手拉着自己的衣服,只见散鹤用奇怪的表情抬头盯着他,真九郎宛如见到救星般立即向她问道:

「小鹤,怎么啦?有不会念的字吗?」

「哥哥,我问你喔。」

「嗯?」

「什么是做爱?」

看来她听到刚刚的对话了。

稚嫩的眼睛里还不断浮现出疑问的天真神色。

于是,真九郎决定从容地以大人的方式响应。

「嗯小鹤现在还不用知道这种事。」

「不用知道?」

「现在小鹤可能也会听不懂

所以是秘密吗?」

她好像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看到散鹤的表情蒙上阴霾,真九郎连忙说出「不是啦!」并挥挥手加以否认。

真九郎从婴儿时期就看着她长大,所以崩月散鹤就像是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对真九郎而言,做出会让她难过的行为也是禁忌之一。

「不是这样,等小鹤长大就会有人告诉你啰。」

「谁会告诉我?」

「像妈妈、姐姐、学校的保健室老师还有小鹤喜欢的男生,他们都会好好告诉你喔。」

听完真九郎的解释后,散鹤垂下头,将小手抵在唇上烦恼地低吟片刻,便再度望真九郎郎。

「我想要听哥哥说。」

什么?」

「等我长大,哥哥一定要告诉我喔。」

「呃

「我们约好啰?」

散鹤紧紧握住真九郎的手,还绽放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崩月家的女性都是以笑容表达自己的想法。

不论是冥理、夕乃还是散鹤,她们都会带着甜美的笑容说出想说的话。

这大概是她们家的家风吧?对男人而言,真是个令人畏惧的家风。

「这样

真九郎无从反抗,只好勉强挤出含糊的回应并干笑几声,而且将视线四处游移,结果刚好看到冥理的眼睛,只见她的嘴角露出愉快的笑容,虽然看起来欲言又止,但是真九郎决定不再继续追问。

对男人而言,有些尴尬的场面也只能用苦笑带过。

车站前的『猿丸』超市由于营业时间到晚上九点,因此只要到关店前的一小时,就会将卖剩的商品贴上折招标签。真九郎相当清楚这件事,于是在崩月家吃完晚餐后,他决定在回家的路上顺道去那家超市看看,当他到达车站时已经超过八点,时间抓得刚刚好。真九郎在生鲜食品区观望,也发现几样值钱的商品,接着只要等它们被贴上标签就好,然而店员似乎还没有出现,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因此真九郎只好到旁边打发时间。

真九郎悠闲地在店里走着,同时也注意到店里已经摆上几样平常看不到的装饰。从现在到年末是商店的旺季,想必店家也想在这时候卯足全力吧?墙壁及天花板上布满色彩鲜艳的小灯泡,入口附近则是加设特卖区,负责销售送礼的点心及预售蛋糕,旁边有棵高约两公尺的圣诞树,有对看似大学生的情侣正在前面谈天说笑,从听到的对话片段判断,两人应该正在闲聊「到几岁还相信有圣诞老人」,男生的主张听来比较浪漫,只见女生不停放声大笑,真九郎一边将笑声抛诸脑后,一边开始思考有关圣诞节的事。

经过一番苦思后,真九郎总算决定要送给紫的礼物,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很开心,而且还得花时间制作,不过真九郎仍然认为这个主意不错,可是后面却有个大难题。

要怎么把礼物拿给紫?

既然是「圣诞老人送的礼物」,就不能像平常一样交给她,趁她睡着时偷偷将礼物放在枕边才是最完美的选择,但是这件事相当困难,而且别说是紫的房间,真九郎连九凤院家的宅第都没有接近过。

毕竟是表御三家之一『九凤院』的城堡。

身为外人的自己要进到里面,恐怕需要九凤院莲丈的许可吧?

但是,那个顽固的老头会听我说明原由吗?

于是真九郎试着想象见面时的情况

「原来是『崩月』家的小鬼,你来做什么?」

「这么晚打扰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是以圣诞老人的身分过来的。」

应该不行吧。

虽然不是毫无可能,不过他应该不会接受这种理由吧?再加上自己以前的放肆无礼,真九郎认为自己很有可能会被杀掉。想想现实中可行的方法,就只能拜托骑场大作了,他身为紫的随扈,应该可以将礼物放到她的房间里。以真九郎的立场而言,他也只能在圣诞夜里前往宅第的门口,联络骑场再将礼物交给他。

身为圣诞老人,这样的确有点无趣,让真九郎觉得有点遗憾。

「无趣啊

真九郎这么自言自语,脸庞也不禁浮现苦笑,因为自己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自己居然还有心情烦恼紫的礼物。冷静想想,这其实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然而自己竟然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情况。

从报纸或别处看来的消息得知,圣诞节里据说自杀者将会增加,但是对选在这个时期结束生命的人们,真九郎多少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而以前的他更能体会。世界上就是有些人无法敞开心胸沉浸在这股欢乐的气氛中,甚至有人反而更加厌恶一切。真九郎失去家人后,有段时间也过得十分痛苦,每年只要到这个时节,他就会变得郁闷不已,圣诞老人及圣诞歌曲总是会不由分说地刺激过往的记忆,挖出与家人度过的回忆,先让他感觉到片刻的幸福时光,接着再将情绪推入谷底,让真九郎重新正视自己的现实生活自己的家人已经不在世上,以后不管做什么或多么努力,也不可能回到从前,圣诞节就是「将想要永远忘记的事,强迫自己再度体会」的时节,所以真九郎曾经很讨厌圣诞节。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痛苦也逐渐淡去,最近甚至会与银子或夕乃交换礼物,这算是红真九郎的成长吗?还是借此巧妙地逃避现实呢?不管有多么不安,只要别开视线就会消失,也许自己只是乖乖地照着这么做而已。

真九郎在店内逛了一圈而回到生鲜食品区,恰巧遇到店员正在贴标签,于是在店员身后稍待片刻,便顺利地拿到打四折的鸡腿及章鱼切片,接着到收银处排队结完帐并走出超市。就在此时,真九郎感觉到周围有股湿气,天空一片漆黑,离开崩月家时就已经感觉天色有些不妙,不过现在看来真的快要下雨了。街上行人或许都察觉到天气的变化,只见每个人都加快脚步,当真九郎扛着购物袋也准备加快步伐离开时,外套口袋里突然传来简讯的声音,他拿出手机一看,是银子传的简讯,内容则是『有重要的事要说,如果方便的话,过来我家一趟』。

「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真九郎纳闷地思考,想必是很重要的事情才会特地这么做,但是他仍然摸不着头绪,既然她说「如果方便的话」,那就表示不太紧急,今天本来打算回家就开始着手制作送给紫的礼物,现在该怎么办呢?

真九郎看看手上的购物袋,抬起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再看看手表的时间,尽管有些迟疑却仍然作出决定。

于是,他穿过斑马线前往车站的方向。

真九郎对五月雨庄大致都很满意,可是也有觉得不满的地方,建筑老旧或厕所共享等等都无所谓,没有管理员也没关系,唯独房间里没有浴室这点让他深感遗憾。虽然他不讨厌大众浴池里的宽广浴缸,但是说不在意他人的目光是骗人的,想要完全放松也很困难,如果家里有浴室的话,就可以不用在意他人的目光,整个人打从心底放松慢慢享受泡澡的乐趣。而自从真九郎到村上家拜访后,他也再度体认到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真九郎决定遵从银子的传唤,到达枫味亭时已经差不多是晚上十点了。真九郎来到店前,见到门帘已经收起来,随即绕到后门按下门铃,接着向到门口处迎接他的银正说明来意后,银正便回应:「这么晚还叫你来,那家伙还真任性总之阿真,你先洗个澡吧!」而且不让真九郎有反对的余地,径自将他带到浴室,然后表示银子正在房间里处理工作,等一下会再叫她过来。

「阿真,抱歉啦!她讨厌工作的时候被别人打扰,所以

「说得也是,她的确常常这样。」

「正值青春期的女儿真的很难带,之前我对她说『你从上国中后就一直是A罩杯』,结果还被臭骂一顿。」

那是一定的吧

总而言之,真九郎遵循银正的建议,决定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入浴时光。

真九郎酌量地使用肥皂及洗发精,洗完身体与头发后缓缓泡入浴缸里,感觉到热水的温度逐渐传进皮肤,肌肉跟着慢慢舒展开来,疲劳也渐渐消失。真九郎让胸部以下泡进热水,稍微用力地吐出一口气放松身体。村上家的浴室虽然不大,浴缸也无法让手脚完全伸直,但是真九郎还是觉得家里有浴室真好,能够无须在意四周尽情纡解紧张感,实在会让人倍感舒畅。真九郎舀起热水泼在脸上,他稍微闭起眼睛,充分享受这份幸福感,一边茫然地望着弥漫整个浴室的热气,一边心想:

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

应该不是报酬的事吧?距离期限还有时间,而且这件事也可以用电话催促,准备补考而借的笔记也已经还她了,圣诞节的行程也确认过会如同往年一样。

即使冷静思考,真九郎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到底是什么事

真九郎将下巴浸到热水里并喃喃自语,也在这时发觉门的另一边有人,真九郎还来不及说出「我还在泡」或「请等一下」,对方就已经用力地打开门了。

接着,只见银子走进浴室。

她当然是一丝不挂,而且是极为自然地踏进浴室,还用手从后方将门带上,看来她没有注意到错愕的真九郎。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蒸腾的浓浓热气与她的近视似乎发挥双重遮蔽的效果,在这种情况下,幸运的当然是真九郎,而不幸的人则是银子。她坐在浴室里的小椅子上,用勺子舀起浴缸里的热水淋在肩上,真九郎就在几乎会被水花溅到的距离内,全身僵硬地杵在浴缸里,虽然觉得相当尴尬,但是银子于热气中若隐若现的裸体让他迟迟无法回神。村上银子最讨厌运动,平常总是待在室内,因此她比同年纪的少女还要细瘦,即使身材绝对不算凹凸有致,真九郎却仍旧打从心底觉得她很漂亮,不论是纤细的手脚、平坦的陶部、滑顺的腰部,就连带点佣懒的神情都极具魅力。即使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而且还是好朋友,村上银子果然还是个女孩子,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从头顶淋下热水后,只见银子用手擦拭顺着脸颊滴落的水,还带着放松的表情呼着气,而就在她想拿勺子再度舀水时,她的视线终于捕捉到真九郎的身影,银子透过湿润的头发看着前方,并且迅速地瞇起眼睛。

两人的视线便隔着热气交会。

这时候,自天花板掉落的水珠「滴答」地掉进浴缸。

打扰了。」

真九郎按捺不住沉默,于是先开口打破僵局。

银子一动也没动,她只是不发一语地注视着真九郎,随后静静地站起身,就这样走出浴室并关上门。

接着

「老爸!」

银子立刻发出响彻云霄的怒吼声及愤怒的脚步声匆匆离开。根据真九郎的推断,这大概是银正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吧?爱护妻子、捉弄女儿并且让店里生意兴隆这些似乎就是村上银正生存的意义,只要试着竖起耳朵,似乎还会听到父亲与女儿间喧闹的声音。

光想到接下来的事,真九郎就非常头痛,于是他先将肩膀以下的部分浸到浴缸里,决定好好悠哉地泡澡

不论古今中外,女性的洗澡时间总是相当漫长。

这个话题偶尔会在电视的谈话性节目中出现,每次看着女演员或偶像自傲地谈论这个议题,真九郎总是带着苦笑认为「讲得还真夸张」,不过,她们似乎也未必是夸大其词。

至少村上银子非常符合这句话。

「好久

真九郎看向墙上的时钟,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并且弯腰坐在床边。他正在村上家二楼的银子房间里,当时银子一直瞪着从浴室出来的真九郎,低声命令「到我房间等」,于是真九郎只好乖乖地照做,不过她还是洗很久,现在已经将近四十分钟了。真九郎将买来的东西放进冰箱,便一边喝着冰麦茶,一边与银正闲话家常或谈谈他的拉面等等,然而银子却似乎还没有出来的迹象。

「她一定洗得很仔细,因为阿真在这么晚的时间过来嘛!」

虽然银正边笑边说,但其实真九郎听不太懂。

总之,只要她还没出现,就什么事都不能做。

于是真九郎换个心情,暂且先等她洗好再说。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进到银子的房间里了,不过,这间房间几乎没什么改变。不论是垃圾桶的位置或电视摆的角度等等,所见之处都井然有序,只是少了一点女生的感觉。白色的墙上只有挂着月历,连半张海报都没有,只见笔记型计算机及股票的季刊放在书桌上,启动荧幕保护程序的液晶屏幕则是有热带鱼正在缓缓游动。

占满整面墙的书柜中,所有书依照作者名字的五十音顺序排列,旁边的架子则有按音乐家名字的英文字母顺序所排列的CD。银子在这种小地方非常一丝不苟,以前一起到图书馆的时候,她也曾经因为书籍排放不整齐,而气愤地当场将书摆放回正确的位置,真九郎则是一边抱怨「好麻烦喔~~」一边帮忙整理。

银子喜欢阅读的书主要是知识性书籍、专业书籍以及古典推理小说,她的CD全都是西洋音乐,真九郎虽然不清楚时下流行歌曲,但是对西洋老歌多少还有涉猎,大概是因为以前每当来到这里,就会听到各式各样的音乐,因此才会留下印象吧?

真九郎看着房内的摆设,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还活在这个身体里。从前那个与家人一起生活、每天只是无忧无虑地过着生活的红真九郎,脑中塞满漫画及卡通、梦想成为英雄、将热情倾注在荡高秋千这件事上、因为赛跑跑输而懊恼不已与现在简直判若两人的自己,一定还有某些部分微微残留在体内。

倘若没碰到那桩恐怖事件,红真九郎现在会变成什么模样?

会像现在这样与银子变成好朋友,在这么晚的时候过来找她吗?还是和她在某处分道扬镳,与其它人成为好朋友呢?说不定,红真九郎也会过着和朋友游玩、沉浸于恋爱中、歌颂青春时光的生活。

还真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真九郎不禁露出自嘲的微笑,并且随即打断这段思考。人生是条单行道,不论多么懊悔都无法倒退,人类可以做的就只有带着留恋回忆过往而已。

真九郎从床边站起身,一边轻轻地打了个呵欠,一边做个深呼吸打起精神,接着再度盯着书柜看,随后小声地「喔?」了一声。

他突然发现一套老旧的小说。

内容是医生跟着某位名侦探逐一解决难题的故事。

「夏洛克·福尔摩斯小时候好像有全部借来看过。」

真九郎还记得,银子曾经对只看漫画的真九郎很火大,因此半强迫地借他看这套书,而且还严厉要求真九郎交出读后心得,所以他非常认真地将书看完。福尔摩斯可说是所有名侦探们的始祖,而在解决事件这方面,或许就是纠纷调解人与福尔摩斯的共通点吧?

正当真九郎怀念地拿起书翻阅时,门的另一边传来上楼的脚步声,接着没听见敲门声,房门就被某个人直接打开了。

村上银子带着一如往常的冷淡表情现出身影,只见她穿着睡衣,就像圣母玛莉亚一样头顶披着浴巾,大概是因为泡澡充分暖和身体的缘故,也或许与刚刚那件事有关,她的脸颊还略带红晕。

「洗得还真久

「会吗?」

银子轻描淡写地带过真九郎的抱怨,便伸手关上房门,接着板起脸孔说道:

「比起这件事红真九郎同学,你应该有其它更应该说的事吧?」

说得也是。

真九郎被冰冷的眼神紧紧盯着,于是连忙将书放回书柜。

他双脚并拢,并且朝银子低头道歉。

「村上银子小姐,刚刚真的十分抱歉,我已经反省过了。」

「反省到什么程度?」

「嗯请让我帮您打扫房间。」

「彻底扫干净吗?」

「这是当然的,每个角落都不会放过。」

「那就好。」

银子高傲地点点头,犹如结束这个话题似地用浴巾擦起头发。真不愧是村上银子,收放情绪毫不拖泥带水,只要在她面前,真九郎总觉得身为男性的自己似乎比较懦弱,看来这应该不是错觉。

银子频频散发出洗发精的香味,穿过真九郎身旁到书桌前坐下,跷起纤细的双脚并将手置于大腿上。虽然和在社办时的姿势一模一样,现在看来却格外可爱,大概是因为睡衣的关系吧?稍大尺寸的睡衣配合色彩缤纷的音符图案,不仅非常适合,还让今晚的她看起来较为稚嫩。即使她的姿态让真九郎忍不住笑出声,但是当银子凶狠地说出「怎样?」时,真九郎随即调整表情。

银子冷冷地哼了一声,便挽起双手说道:

「对了,你已经决定要送小紫什么礼物了吗?」

「喔,关于这件事

在真九郎所认识的人当中,村上银子是最博学多识的人,因此真九郎也会向她征询意见,不过他还没详细告诉银子之后的过程,现在刚好有机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真九郎伤透脑筋,最后选定的礼物却是极为简单的东西。

就是手织围巾。

因为他看见放学回家途中,在商店街里逗留的小朋友们围着围巾,便灵机一动决定送这个礼物,而且考虑到现在是寒冬时节,所以这个礼物可说是非常适合。幸好夕乃曾经教过他编织,到书店稍微翻阅杂志后,发现只要不讲求图案,初学者也可以做得来,因此现在真九郎只要一有空就会开始织围巾。

以你的水平来说,这个想法还算可以。」

银子听完后,便以一如往常的口吻作出结论,然而她的表情却恰好相反,只见她显得十分柔和。只要她予以肯定,就等于是一般社会常识中「正确」的做法,可见选择围巾作为礼物的想法并没有错。

真九郎刚刚还有点不放心,此时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银子,其实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我不会延后期限。」

「我知道你想要专心织围巾,不过支付报酬的期限就是这学期末,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请你两件事都好好加油。」

是,我会努力的。」

真九郎瞬间惨败。

他目前还找不到筹钱的方法,原本以为可以顺利延后,不过青梅竹马仍然相当严格。

总而言之,先完成围巾吧。

报酬的事等围巾完成后再说。

真九郎看着时钟搔了搔头,决定赶紧撤退。

「话说回来银子,简讯里说的重要事情是指什么?」

绕了一大圈,话题终于回到正题上。

然而,银子却突然保持沉默,不管真九郎等候多久,银子仍然没有回答,只见她默默地将视线落到脚尖并瞇起眼睛。

对总是速战速决的村上银子而言,这种反应非常罕见,她似乎正在犹豫该怎么说。

这件事这么难以启齿吗?

难道只是因为想见面聊天?不太可能会有这种事,就算真的是这样,真九郎也无所谓,不过银子并不是一个会做出这种无意义举动的人。那么,她的反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真九郎开始思索种种可能性,就在他准备再度开口时,银子终于抬起头。

她将浴巾挂在脖子上,盯着真九郎的眼睛问道:

你想喝咖啡还是牛奶?」

「什么?」

「那就喝牛奶吧。」

银子自顾自地做出决定,并留下被弄胡涂的真九郎走出房间。

等待几分钟后

只见她用双手拿着两个马克杯回到房间,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将其中一个马克杯递给真九郎,便再度坐回椅子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莫名其妙的举动。即使如此,真九郎并没有出言抗议,因为他看见银子手中的马克杯,那是个上面绘有猫咪图案的陶瓷马克杯,也是去年圣诞节真九郎送给银子的礼物,她最喜欢像这类的小东西,而那个杯子是真九郎寻遍骨董市场找来送她的。

光是看到她还有在用,真九郎就非常高兴了,于是他面带微笑地将马克杯凑向嘴边。杯子里面装的是热牛奶,好像还加进蜂蜜及香草精,这股带有些许香甜的味道也让心情渐趋平静,可说是寒夜里最棒的饮品。真九郎表示「真好喝」,银子却只响应「嗯」,接着将视线移至手边。

她对着马克杯吹了吹气,眼镜也因热气而蒙上一层白雾,随后银子有些迟疑地开口:

我说重要的事是指情报。」

「情报?」

「对我来说,这并不是很有价值的情报,但是对你大概就不一样了,所以我才会找你过来,而且我觉得这种事与其用说的,还是让你亲眼见到会比较好。这都是我自己擅自做出的决定,所以不收钱。」

银子只啜饮一口热牛奶,便转动椅子面向计算机,她将马克杯放在桌面,手握鼠标开始操作计算机。

「第一次收到这个消息是在这个礼拜三,我已经搜集过证据了,这个消息应该是千真万确的。」

「是喔

银子的声音顿时变得非常严肃,真九郎的回答却相当含糊。

身为职业情报商的她免费提供消息,而且还是与红真九郎有关,会特地叫到家里就代表事情非常严重,但是真九郎仍然毫无头绪。

真九郎觉得周遭有些凉意,便不经意地望向窗户,发现外头似乎快要变天了。冷冽的风从让空气流通而打开的窗子缝隙吹进房内,缀有蕾丝的窗帘也轻轻地随风摇动。

「就是这个。」

听到银子的声音后,真九郎拉回视线,并且越过她的肩膀望向计算机屏幕,那似乎是从国外传来的消息,整篇都是英文,只见银子移动鼠标,画面随即出现翻译好的文章。

真九郎立刻过目消息。

脑袋也在此时突然停止思考。

真九郎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全身顿时有种精力尽失的感觉,只见他的身体缓缓倾斜,因为银子迅速伸手扶住他,他才勉强没有倒在地上,然而真九郎连道谢都没办法说出口,他的意识集中在屏幕上,根本没有余力顾及其它事情。

真九郎并没有表现出喜怒哀乐的表情,只是宛如灵魂被抽走般呆滞地看着屏幕。

而让他变成这副模样的消息,简单说就只有几个字

『柔泽红香遭到杀害。』

这怎么可能

真九郎喃喃地说出这句话,这道声音却过于微弱而无法传到任何地方。

便静静地溶化在这个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