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S 第10卷
■---■序 曲■第一章 作战准备■第二章 西伯利亚■第三章 西伯利亚2■第四章 栖息区域■终 曲■后 记
1
东京都港区麻布台存在着许多大使馆。
六月的雨天里,一辆挂有蓝色外交官车牌的灰色轿车,静悄悄地开在这个以都心而言算是留有颇多绿意的市区上,后座上则可以看到ADEM最高负责人伊达真治的身影。
当车子抵达大使馆,迎接的人已经在正门等候。在他的带领下走进里头,就看到玄关处站着另一名男子。
「久候多时,非常感谢您特地跑这一趟。」
——他就是俄罗斯的驻外武官,亚历山大·罗曼克夫。
所谓驻外武官,就是在大使馆内处理军事相关业务的人物。兼有军人与外交官两种角色,有时还会进行间谍活动,对ADEM来说是个难缠的对手。
伊达回握他伸出的右手之余,也不忘仔细观察眼前的对手。他的身高比伊达矮了一个头,身材也太瘦,就连精心订做的制服,穿在他身上仍然显得十分宽松,整个人的身材令人觉得他穿上医院的检查用罩衫应该会搭得多。然而一双细眼深处的锐利目光,却绝对不是长年过着安稳人生的国家公务员会拥有的。
由于俄罗斯的驻外武官是个值得充分提防的人物,伊达脑中已经有着对方的简单人物形象。
俄罗斯联邦武装部队总参谋部情报总局,简称GRU,往往会无视于法律规定展开谍报活动,而亚历山大·罗曼克夫在驻外武官的身分掩护下,在日本进行什么样的活动,更是让人无从得知。
当然站在对方的立场,也同样会觉得ADEM十分棘手。ADEM站在国际性的超法规立场,只要是与峰岛勇次郎遗产有关的事件,他们就会试图暗中埋葬。如果要让罗曼克夫评论,他多半会嗤之以鼻地笑说比起ADEM,GRU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照规矩本来应该由我们去拜访,但这次的情形实在太特殊……」
听到罗曼克夫含糊其词,伊达则答得十分干脆:
「如果是那种可以塞进公事包里带出去的情报,自然不会找我个人来,只要请大使透过日本政府提出正式委托就可以了。」
「非常感谢您的体谅,那么还请这边定。」
太周到的礼数反而会让人觉得有隔阂。看来罗曼克夫是明知这一点,却还特意以多礼的态度应对。
——这态度可不太友好啊。
俄罗斯与日本虽是邻国,交流却不怎么热络。冷战时代俄罗斯将日本视为美国的属国而加以敌视的影响,也还没有完全消散。
他带领伊达来到的地方,是一间有着米黄色沙发与木制茶几,看似十分平凡的客房。然而这里明明位于二楼,却连一扇窗户都没有,放眼望去也看不到一具监视摄影机。
罗曼克夫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正准备从内侧上锁,才忽然想起似的对伊达问道:
「啊啊,对不起,您要喝红茶还是咖啡?」
「现在就不用了。」
伊达也不等他劝座,自己先坐到沙发上,以态度暗示他场面话就到此为止。
「唉呀,您快人外语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罗曼克夫将唯一可以出入的门上了锁,在伊达对面的沙发坐下。紧接着就有一面大荧幕从天花板降下。
「接下来请您看的东西,还请您务必保密。」
这句话理所当然,但声调背后却隐含着锐利的刀刃。从他一双细眼深处,可以窥见他身为军人的严厉一面。
「我懂。」
他们多半非常不希望这段影片的内容泄漏出去,想来影片中除了会强烈显示出遗产相关事件的重大性,同时也事关俄罗斯的国家威信。
罗曼克夫在伊达眼前摊开了一张简单的俄罗斯地图。
「大约在一周前,散布在西伯利亚北部的村庄失去了联系。当初我们将这种情形视为潜入俄罗斯内部的间谍所进行的侵略行为,因为附近有着重要的研究机构。然而这个见解却完全推测错误。」
罗曼克夫的声音渐渐开始含有些微的紧张。
「现在我要请您看的,是派去调查村庄的部队以影像通讯传回的影片。我们手上就只留下了影片,部队本身已经遭到歼灭。」
「是歼灭贵国部队的敌人使用了威力强大的遗产?」
伊达会这样预测,是因为罗曼克夫的声调中,若隐若现地表现出了他身为军人的自尊心。若是俄罗斯的军队输给入侵者,而且还解决不了这种事态,因而必须向第三者求助,那实在是颜面扫地。
「如果事态有这么单纯,真不知道该有多好。」
对此罗曼克夫的表情则十分复杂。表情之中掺杂着对伊达状况外猜测的嘲笑,以及仍然不免对ADEM抱持的期待与希望。
「我们也很难做出判断,还是请您先看过再说吧。」
罗曼克夫按下开关,房间的灯光立刻变暗,荧幕上开始播放影片。
上面拍到的是一个围绕在重重深雪与针叶树林之中的小型聚落。摄影机的影像很粗糙,杂讯也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强行将昏暗的影像调亮,对比强烈得很不自然。视角位置很高,而且剧烈地上下运动,可以推知这段影片应该是由头盔摄影机所拍摄的。
「要以言语说明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是极为困难的——而且我想您多半不会相信。」
不分国家或企业等组织的规模,凡是不知如何处理得到的遗产而跑来委托ADEM的人,都一律会讲出最后这句话,伊达也早就已经听惯。要是伊达身旁有八代在,想必会耸着肩膀说来找我们部门帮忙的委托人都爱说一样的话,想来是把我们当成了什么超自然现象万事通吧。
然而荧幕上所播放的影片,却足以让对遗产事件见多识广的伊达都大为震惊。
2
『就是这个村子吗?』
几名男子从摄影机旁走进画面之中。每个人都穿着俄军制服,手上拿着枪。也不知道是这群士兵是经验老到还是特别优秀,只见他们始终维持完整的队形,迅速往村庄中央行进。
村庄的中央是个广场,广场中央摆着一个不可思议的雕塑物。
『这什么玩意?是村子的工艺品吗?』
士兵抬头仰望的,是一大块大概有五、六公尺高的玻璃。玻璃里头布满无数条红线,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这些简直跟血管一模一样的红线产生了生理上的嫌恶感,摄影机避之唯恐不及地退了开去。
『先找出村民再说。』
在队长的指挥下,远远围绕着这个奇妙雕塑的士兵们立刻往村内各处散开。
『队长!』
过了一会儿,一名士兵慌慌张张地从村里跑来。
『不好了,请你来一下。』
摄影机追着带路的士兵剧烈晃动。视角会剧烈地左右摆动,多半是在警戒四周。过不了多久,他们来到了一间民宅。
『就是这里。』
最里面的房间里有着一张床,床上看得到人影。
『……这什么玩意?是尸体……吗?』
看到尸体离奇的情形,走进房间的十兵全都低声惊呼。
尽管解析度不高,但仍然可以看到这人脸上的嘴、鼻孔、眼睛、耳朵等七窍都被东西塞住。
塞在里头的物质是石头。另外腹部也膨胀得很不自然。一名士兵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摸,但手刚碰到这人的瞬间就立刻缩了回来。
『里面有硬硬的东西……』
『难道这些玩意还钻进他肚子里去了?』
简直就像有石头变得像果冻一样柔软涌入人体,然后再恢复原有的硬度。
『喂,你振作点。』
队长回过头来,拍了拍穿戴摄影机者的肩膀。一张二十五、六岁的精悍面孔出现在画面上。
『是、是,我没事。』
这个吞吞吐吐的答话声,跟外头传来的惨叫声重合在一起。
『哇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过后,接着就是突如其来的无数声剧烈枪响。
『怎么了!』
士兵们赶紧跑出民宅,摄影机也慌忙跟了出去,接着就茫然地站在原地不动。
不知不觉间村子里多了一只四只脚的野兽。它有着大象似的粗壮四肢与身躯,但绝对不是大象,甚至令人怀疑它是不是生物。
它的全身都像玻璃一样透明,里头有着无数条红线,就像电路一样分布。全身红线汇集的中心部分,则有一个有如红宝石般亮丽的红色球体。球体闪闪发光,简直有如生物的心脏。
『是刚刚在广场中央看到的雕塑?难道说那是机器人之类的玩意?』
队长的推测猜对了一半,奇妙的雕塑已经从广场中央消失。
『嘎啊啊啊啊!』
一名士兵就像木片似的被打得高高飞起,身旁的民宅也轻而易举就被砸成半毁。那又粗又长的脖子跟球状的头部,简直像是活生生的流星锤。
士兵大声惨叫,拿起步枪胡乱扫射。然而这阵攻击只在玻璃质的身体上打出小小的缺损,子弹尽数弹了开去。
『这、这个怪物!』
野兽以从它巨大的身躯难以想像的敏捷动作冲刺。好几名士兵被撞开,民宅更是接二连三被撞得瓦解。
尽管如此,如果只有一只怪物,也许还有办法将战损压到最低限度,指挥部队剩余人员撤退。然而听到别处传来一阵惨叫与枪声,让他们知道状况又更加恶化了。
转往惨叫声方向的摄影机,拍到了跟第一只野兽完全不同的奇妙兽类。
以四只脚敏捷移动的模样与尺寸,都跟鹿十分相似,但身体的构造却完全不同。整个身体就像是用细长的棍棒强行拼成,关节往前弯的四只脚跟弓起的躯干都异常的细,最粗的地方直径应该也不超过十公分,相当于头部的部分更是极为细长并往上翘起,前端就像针一样尖锐。这种生物也跟先前那种长着流星锤的物体一样有着透明的身体,里头布满红色的线条。
然而这次出现的却不是只有一、两只。光是摄影机拍到的部分,就有多达十只以上的棒状兽,它们一边敏捷地四处跑动,一边攻击士兵。
士兵们也开枪还击,但枪弹很难命中弹跳着逼近的细长身体,反而是棒状兽锐利的尖端轻易埋进了士兵们的身体。只要有一只刺了上来,其他棒状兽也接连跟着以角突刺,轻而易举地要了士兵的性命。
遭到棒状兽扑击的士兵接连被撞倒,并在冲撞中挨到尖角穿刺而身亡。配挂摄影机的人虽然茫然地呆立不动,但或许是运气好,到现在都还没有受到攻击。
『撤退!我们要重整态势!』
队长近在身边大吼的声音显得徒劳无功。
几乎所有士兵都已经倒下,部队陷入毁灭状态。接着这群棒状兽就将下一个目标,转移到同样有着玻璃材质身体且胡乱挥动流星锤的巨兽身上。
它们从四面八方包围巨兽,试图以角穿刺。巨兽也不断甩动岩石般的头部防御,但始终难以击中动作敏捷的棒状兽,令人联想到肉食兽对大型草食兽步步进逼的情形。
巨兽的奋战总算没有白费,一只棒状兽被甩动的头部打中飞起,当场粉碎。但这一下却使巨兽露出了空档,棒状兽立刻从另一侧用角刺去。巨兽的身躯连子弹都能弹开,却被尖角轻而易举地贯穿,孔洞周围的玻璃跟着龟裂破碎。
棒状兽接二连三用角顶刺,每一次都击碎巨兽的一部分身躯。最后巨兽的脚终于粉碎,身体倒在地上。看到巨兽不能动弹,棒状兽不约而同地扑了上去,这种毫不容情的模样更加令人联想到肉食猛兽。从被挖开的巨兽身体深处,可以看到红色的光芒。
这时摄影机有了大幅度的晃动,接着听见摄影者的呻吟声,摄影机往下一转,就看到棒状兽的角从腹部穿出。原来他被棒状兽从背后刺穿了。
『该死,你还好吗!』
独自奋战的队长开枪击退棒状兽。摄影机慢慢倒下,画面转了九十度,右半边只拍到地面,左半边则拍到了跑过来查看的队长。
队长伸手来扶,让摄影机往天空一转,队长的脸孔后面,有的尽是阴暗而厚重的乌云。
『振作点,你还……』
这句话只说到一半,队长的表情述说着摄影者已经死去。队长放开手,摄影机又无力地倒下。
『有人听见就回答我,还有没有人在!』
一边对无线电大吼,一边开枪后退。
队长努力挣扎,想要开出活路,但最后仍被几只棒状兽围住,再也无路可退。
『该死啊啊啊!』
队长开枪扫射,但子弹终于用完。包围网逐渐收紧。
『谁要死在这种地方!』
队长拔出大型小刀,表现出抗战到底的决心。第一只棒状兽扑去,他以小刀格开棒状兽的角,第二只也同样被打退,但终究无法抵挡几乎就在同时从他背后扑去的第三只。
『呜……』
队长抓住穿出侧腹的角,膝盖跪了下来。其余棒状兽就要接连扑去,但场上的情势却忽然间有了转变。
所有棒状兽都停下脚步,望向老远的方向,模样显然是在戒备。然而这种状态也没有持续太久,棒状兽紧接着就往跟目光所向之处相反的方向作鸟兽散。
队长就这么倒地不动,看不出是死了还是昏过去而已。
接下来几分钟内,画面上没有任何变化。被风吹起的冰雪附着在摄影机上。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影从棒状兽警戒的方向现身。尽管身穿大衣,仍然看得出这人的身体线条要比先前拍到的众多军人都来得纤细。
这人好几次在画面上进进出出,看得出是在查探村内的情形。最后来到倒地的队长身旁检查他的身体,察看呼吸、脉搏与伤口,确定队长还活着。
一得知队长还活着,这人就脱下自己的大衣裹住队长的身体。从外套下露出的一头亚麻色长发在强风中飘扬摇曳。
接着这人就像在找东西似的环顾四周,疑似发现摄影机之后慢慢走近。随着这人越走越近,可以看出她是一名女性,而且还是个长相眉清目秀,跟这种血腥的现场一点都不搭调的美女。
美女拿起摄影机,开始正对镜头说话:
『但愿我接下来所说的话,能透过这架摄影机以资料传输方式联系上外界。』
一双翡翠色的眼睛显露出高度的知性。
『这种状况该怎么说明才好呢……一个完全不同的生态系,正在威胁西伯利亚现存的生态系。它们不像既有的生物是以有机物构成身体,而是以玻璃等等的无机物质所组成。我也觉得这个说法很难让人相信。』
美女环顾四周,转动摄影机的方向,拍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的巨大无机生物身躯。
『对这种生物,我们称之为《无机生物》。除了这个种类之外,还有各式各样不同种的无机生物存在,建构出独特的生态系。而且不是只有动物,还有很多植物型态的种类存在。』
摄影机再次拍到美女的脸孔。
『无机生物的栖息领域正持续急速扩大,不时有如海啸般涌来,毁灭周遭的村庄。相信这一带再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淹没了。』
画面的杂讯变多了。
『我跟其他生存者一起在这块恶梦般的土地上苟延残喘,目前人数共有三十七名,不,把刚刚发现的这位军人也算进去,应该就是三十八名。其中还包括老年人跟小孩,想跑也跑不远了。其实我们本来是想搭军队开到这里的车,但从这样子看来,相信车辆也已经成了这些无机生物的血肉。』
尽管画面充满杂讯,仍能明显看出她脸上失望的神色。
『我要请愿的事有两件。第一是请各位拟定对策,不要让这些无机生物的栖息地进一步扩大,第二则是救出我们这三十八个人。不过这件事伴随莫大的危险,胡乱……派兵……只……会……重蹈……覆辙……』
随着说话声音中开始掺杂杂音,画面上的细小杂讯也越来越多,亚麻色的头发逐渐失去色彩。
『相信再过不久,讯号就会……中断。他们的栖息区域……会让讯号不……我的名字叫……史薇……拉娜……可丽儿……』
画面跟声音唐突地中断。
3
伊达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也难怪您会惊讶,毕竟我们也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生物我连看都没看过,当然我知道人体实验做到后来,确实有过某些个体得到异于常人的能力,模样也变成异形的案例,但这次的事件并没有这么简单。」
罗曼克夫的说法是对错各占一半。摄影机所拍到的奇妙生物,确实也让伊达吃了一惊,但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多少能够克制惊讶的情绪。
问题是剩下的那一半。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最后拍到的那位有着亚麻色长发与绿色眼睛的女性。
史薇拉娜·可丽儿·博金斯卡娅。
她在二十年前,当俄罗斯还称为苏联的时候,跟随一名投奔日本的科学家,一起见到了当时还没没无名的峰岛勇次郎一面。
她是第一个峰岛勇次郎遗产的受害者,同时也是第一个成功案例,更是真目家与峰岛家恩怨的起因之一。
伊达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她的模样。她的美貌固然也令人印象深刻,但真正牢牢烙印在伊达脑海之中的,还是她那压倒性的战斗能力。
「您说得没错,这段影片的内容确实令人难以置信。最后拍到的那位平民女性是?」
为了不让对方看出自己内心的动摇,伊达在遣词用字上十分慎重。
「我们还没有找到她。事态非同小可,状况更是分秒必争,还请ADEM务必提供协助。」
罗曼克夫说场面话的语气之中没有丝毫犹豫。当时还很年轻的罗曼克夫,很可能并不认识史薇拉娜·可丽儿·博金斯卡娅。苏联时代的国家最高机密几乎都被暗中销毁,伊达之所以能一眼就认出是她,还是因为他本人就是当年那起事件的当事人。
「站在ADEM的立场,只要确定是遗产事件,我保证会迅速介入,尽力做到最完善的解决。然而有件事我必须问清楚,请问贵国认为这是峰岛勇次郎遗产的根据是什么?」
最近人们有个倾向,一碰到人智难以理解的事态,就认定是峰岛勇次郎的遗产。
「我们确实有根据。其实……」
听到罗曼克夫说出的理由,伊达更是觉得冥冥中的天意实在难以摆脱。
「看来确实很有可能是遗产事件啊。」
「能得到您的了解真是万幸。好了,接下来要谈的部分,对ADEM来说或许会觉得不太愉快。」
「不愉快?」
「是。这话说来万分惶恐,在提供支援的方式上,必须请贵单位接受我们所设的限制。这件事是我们主动委托却还要这么做,相信您一定会觉得不满,这点还请您务必斟酌我们所处的国际情势。」
「你说的限制是什么?」
伊达特意单刀直入地问下去。
「有两项限制,以及一项条件。在限制方面,第一就是随行器材的限制,所有需要用到的器材都由我方准备,如果贵单位有无论如何都要带的装备,就由我方经过审核之后再行核可。」
「请等一下,贵国应该很难将我们所需的所有器材准备齐全吧?我方也有相当程度的装备, LC部队的装备之中也有不少最高机密,贵国不可能全都备妥。」
「不需要。」
「不需要?这话怎么说?」
「我们已经得到了对抗那种奇妙生物的物理手段,要拜托ADEM的工作就只有对于该种生物的学术研究与解析,所以不需要用到LC部队,这点我应该从一开始就先跟您说明才对。贵单位最多只能派遣三名人员进入现地,其中不可以包含军方人士,请务必全派文官,也就是研究人员。」
「这太离谱了!」
昏暗的房间内,伊达忍不住拍桌大喊。然而罗曼克夫不为所动,又再补上几句话:
「最后是条件的部分。要请贵单位派遣的三名人员之中,一定要包括峰岛勇次郎遗产研究的第一把交椅,岸田群平先生。一定要。」
「我还在想说您会提什么条件……」
伊达重重摇了摇头,仿佛在说这件事连门都没有。
「这么说很失礼,不过您说这句话,真的有意识到岸田群平博士的重要性吗?」
「那当然,所以我才请您务必答应。」
罗曼克夫这番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话,从伊达身上换来的回应就只有重重的叹息。
「限制跟条件我们都不能接受。您所说的条件,等于是要我们亲手将ADEM的智囊跟情报,送进危险的地区。更别说岸田博士的头脑乃是ADEM的枢纽,不是要多少替补都找得到的我所能相提并论的。而您竟然要我们连护卫也不派,就送岸田博士过去,根本是门都没有。」
「相信我们的请托看在您眼里,一定显得非常蛮横无理,这点我也可以体会。然而还请务必把护卫的工作交给我国负责,我国已经有手段能够对抗那种奇妙的生物,同时我国也保证会提供能让岸田博士专心研究的环境。」
「那么首先可以让我看看您所谓可以对付那种奇妙生物的手段是怎么回事吗?」
「这点我们办不到。」
「我没办法立刻答覆,改天我们再与您联络,这样可以吗?」
「……最近将要召开国际安理会。」
罗曼克夫朝着正要离席的伊达背影,丢出了这么一句话。
「照最近的国际情势来看,不只是日本,连ADEM的立场也变得十分敏感。我想在这次的安理会中表决的第二京都条约内容,对ADEM将会变得相当不利。我可以体会贵国遭遇海星叛乱一案的苦处,我们也曾经在将近二十年前经历过军方的叛乱。」
伊达回过头去,看到的是罗曼克夫脸上挂着令他怒从中起的浅笑。
「然而这时如果有我国这个常任理事国做为靠山,相信条约的内容就会变得比较有利。怎么样?我想这条件应该不坏。」
4
伊达快步走在ADEM总部的走廊上。跟他擦身而过的职员在敬礼之余,也发现到伊达的模样跟平常不一样。他那从平常就很严峻的表情已经变得更加严峻,一眼就看得出他现在心情很差。
伊达也不掩饰自己的不愉快,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手机,对各地下达指示:
「向日本政府申请E-060号命令的发令许可,对,就是有条件特赦。」
一边在走廊上行走,一边再打了一通电话:
「B-00445的开发还没好吗?再过十二个小时后我就要看到成果。」
在等电梯的时候又打了一通电话:
「准备直升机。没错。从那次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礼拜,对,他该收假了。」
在电梯里又打了一通电话:
「是岸田博士吗?从现在起十二小时之后,就要进行案例S的模拟演习。对。」
又打了一通电话:
「叫醒S-00001,我不能只让她一个人闲着。」
一走出电梯,已经有一架直升机等着他。
——然而这时如果有我国这个常任理事国做为靠山,相信条约的内容就会变得比较有利。怎么样?我想这条件应该不坏。
罗曼克夫惹人厌的笑容始终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
「还真是把人给看扁了。」
伊达猛力握紧手机,咬紧牙关,克制自己的情绪。
5
峰岛由宇的心已经被封锁在一片由深沉懊恼形成的黑暗之中。
三种思绪占据了她的心思。一是后悔不应该踏出NCT研究所;二是自责十年前自己本来应该救得了比良见;最后则是一种悔悟,觉得不该认识坂上斗真而怀抱希望。
这三种思绪将她的心牢牢绑在绝望深渊的底端。
无论世界如何充满希望,她终究无法摆脱身为峰岛勇次郎之女的事实,海星事件让她对这点有了痛切的体认。
因此由宇选择再次躲回自己的壳里。这次的壳比她认识斗真以前还要厚实,对任何人都拒于千里之外。她封闭心灵,就只等着时光流逝,什么都不去感受,不去思考。因为只要心绪一动,就会忍不住想起那个少年。
她发现了桌上插着花。
由宇自嘲地想着:「看吧?」她果然又想起了那名少年。
——等花开了,我们再一起来看吧。
逃亡中他们俩曾经一起仰望一株株的矮樱花,当时伫立在深山中的樱花还含苞待放。
也不知道他是认真还是说笑,尽管正在逃亡,斗真说这话时脸上却笑得十分悠哉。
他真的以为他们俩可以悠哉地赏花?由宇一贯的冰冷反驳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但最后仍然敌不过他那悠哉的笑容,忍不住笑着答说这主意也不坏。现在她终于懂了,因为斗真的笑容让她心中萌生了一股渺小但确实存在的希望。
斗真看起来老是在说些傻话,老是在谈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他悠哉的态度让由宇觉得没趣,觉得不愉快,有时甚至痛骂他说你太傻了,一点都不懂现实,简直是个呆子。
然而他无论何时都极为认真,话里没有半分虚假。
斗真总是奋不顾身地赶来搭救自己。上至有着多达数千名士兵等着的空中要塞上,下至一片漆黑的深海两千公尺海底,都没有任何改变。从离开NCT研究所之后,斗真随时都陪在自己身边。只要自己出了什么事,他真的是火里来水里去,拼着性命搭救自己。
被他拥在怀里时,由宇感受到了他火热的身体,被他用力握住手腕时,更体认到原来他的手出乎意料之外地大。
光是想起这些,由宇就觉得心跳加速,胸口隐隐作痛。
然而对于斗真为了保护由宇而紧紧握住的鸣神尊,由宇已经认知不到。斗真每挥动这把刀一次,就离她远了一步,不,应该说是往她非除掉不可的存在近了一步。
斗真告诉了由宇什么是希望。
同时也告诉了她什么是无可抗拒的绝望。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再也不要去想他了,不要去想。
由宇仿佛想确定自己的壳是不是够坚固似的,紧紧拥住自己的肩膀,整个人缩成一团。她封闭心灵,只想等时间过去。
然而由宇的选择不会产生任何事物,对此人总是得失去重要的事物之后才会懂得,而凭由宇现在还不成熟的心,自然是不会懂的。
灯亮了。刺眼的光线让她眯起眼睛。
「一直不开灯对身体很不好的。」
远处传来了一个温和的说话声,是她十年来早已听惯的声音。由宇以缓慢的动作抬起头,就在玻璃天花板的另一边看到了岸田博士的脸孔。
受到海星攻击的NCT研究所正在赶工进行修复作业,而最优先修复的就是由宇待了十年的地下一千两百公尺最底层区。这一区所受的损害原本就很少,转眼之间已经修复完毕。当最低限度的安全设备已经可以运作,由宇就再度被送回这个地下深处安置。
尽管也有人提出要改善她的待遇,但由宇却自己要求待在最底层。因为她希望尽量切断跟外界之间的联系。
「身体不舒服吗?」
看到由宇不回答,岸田博士仍然不厌其烦地跟她说话。
「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希望你跟我说。我很担心。」
当由宇再一次抬头,岸田博士立刻表情一亮,但由宇立刻又把脸埋进双膝之间,让岸田空欢喜一场。
「唔,这也难怪,眼前就请你好好休息吧,毕竟才刚发生过那么多事。」
岸田博士正要离去,却又打消主意,停下脚步。
「由宇,这件事说来不好启口,不过看样子又有大事发生了,伊达正亲自紧急联络各个部门指挥。」
听到讨厌的伊达这个名字,由宇仍然没有反应。
「伊达多半会来要你帮忙,我是打算尽可能拦阻,不过你至少要做好心理准备。」
「无所谓,有需要的话尽管利用我没关系。」
由宇头也不拾,答完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口。
6
一架直升机飞向停靠在日本的打捞船,同时显示船上减压室(DDC)内气压已经与外界气压一致的蓝色灯号也亮了起来。
「啊啊,好舒服!好久没有晒到太阳了!」
玛门一走出减压室,就朝天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毕竟我已经整整两个礼拜没出来了,每天都只能关在又小又黑的房间里坐着不动,身体都快发霉了。啊啊,外头真好!不但空气新鲜,又可以尽情舒展身体。海风棒呆啦。」
玛门一边做着伸展运动,一边心情大好地说个不停。
「心情一好,好像肚子也跟着饿了。有没有什么吃的?」
玛门朝着围住自己的人们这么说,但没有人回答她,指住她的几十个冰冷枪口连晃都不晃一下。
围住玛门的是一群归ADEM管辖的LC部队队员。
两周前跟海星的大战中,玛门中了八代的计,被关进减压室之中。要平安离开加压过的房间,唯一的方法就是乖乖在减压室里,花上两周以上的时间慢慢减压。就算玛门发动变异体的能力强行闯出,只要得呼吸空气,就无法避免患上潜水夫病。
两周的时间过去,减压已经顺利结束,但同时LC部队也已经围住减压室,形成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干嘛这么冷漠啦?笑一下又不会怎样。难道ADEM的就职条件里有包括个性要冷漠又蛮横?」
玛门摇着手,以带着点挑衅意味的声调环顾周遭。不知不觉间手上已经握着一把小刀,那是可以分解任何物质的小型化雾斩。
「等、等一下好不好?STOP,不可以劈头就动手。」
居间调停的是晚玛门一步从船上减压室走出来的八代。
「这两个礼拜你不是就肯乖乖合作吗?我说啊,这种时候应该可以不要用那么激进的方法解决吧?难得天气这么好,不要劈头就搞得腥风血雨嘛。」
「咦?为什么?我倒觉得正好舒展一下生疏的手脚呢。」
「不好,绝对不好。算我求你,可不可以请你乖一点?」
小刀的刀尖与杀意立刻转向八代身上。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跟你们可是敌人啊。」
「不不不,不是有句俗话说昨天的敌人可以是今天的朋友吗?啊哈哈哈。」
八代微微举起双手陪笑,但玛门却不苟言笑,让他越缩越小。
「我怎么想都不觉得下西洋棋痛宰我的家伙会是我的朋友啊。」
「会一起下西洋棋正好证明我们之间很友爱啊。」
「表面装弱却在暗地里嘲笑对手的黑心人说这种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这是两回事嘛。」
「啊哈哈哈哈哈,你脸皮可真厚。」
玛门笑声不停,手上已经伸出了小刀。刀尖因颤动而模糊,现在只要一触到刀刃,就会被高频震动分解。
「那这也可以算是两回事啰?」
小刀的刀尖再次转动,这次指向了ADEM的首脑伊达真治。先前因为她跟八代谈话而稍微缓和的气氛,又升到了一触即发的最高点。伊达看到眼前的小刀,仍然面不改色,平静地站在原地。
「你以为我会让你称心如意吗?」
一道水墙拦在伊达与小刀之间。这是出自擅使水精灵,能自由控制水的环晶之手。
即将开战的预兆让玛门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各个队员几乎就要扣下扳机,晶则露出了太阳穴青筋直冒的气愤表情,她平常就算置身战斗当中也极少显露这样的表情。
这时响起了「啪」一声令人泄气的击掌声。要是这一声太强,就会变成引爆战端的导火线,太弱则不会有任何影响,而这一击掌的力道就是这么恰到好处,一次击掌就微微削弱了在场所有人的气势。
「好,到此为止到此为止。你们也真是的,天气这么好,不要搞得那么血腥嘛。和平才是最美好的,你该不会是肚子饿了才那么爱生气?不过放在DDC里面的美军干粮的确不是人吃的,所以今晚我打算吃寿司跟布丁呢。」
八代这番话溜进了微微缓和的气氛之中,让周遭的气氛变得更为松弛,但仍然差了那么一点,没有达到足以让战斗收场的地步。
「放下枪。环,你也退下。」
松弛的气氛在伊达这句话之下又紧绷起来,反而让所有人恢复冷静。
「可是。」
晶面有难色。
「你退下。」
「遵、遵命,失礼了。」
晶撤下水精灵形成的水墙;伊达使个眼色,让围住玛门的枪口放下;最后就只剩下指着伊达的雾斩。
「哼?不愧是站在顶头的人物,格局也挺大的嘛。」
玛门接着扫了八代一眼浅浅笑道:
「哪像你格局超小。」
「咦、咦咦!」
八代以寻求辩护的眼神望向晶。
「抱歉,我不能昧着良心帮你说话。」
却被她一瞬间撇开目光。
「唉唉,总觉得认真的反而是傻子。」
玛门放下雾斩,收回腰后刀鞘,杀气腾腾的气氛总算消失。
「那,ADEM的大官找我这种可怜的俘虏有什么事?该不会是要讲那个,什么你有权利保持沉默,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怎样怎样,你有权请律师之类的?」
「ADEM不是警察。」
八代立刻否认。
「那找我有什么事?」
八代看了看伊达的表情,并望向他手上的文件,脸上挂着一种多少有料到的神情。
「大概是有条件特赦对吧?」
「那是什么?」
「你来跟她说明。」
八代一边翻着伊达递过来的大叠文件,一边对玛门满脸堆笑。看来八代这种曾被由宇评为很假的笑容,让玛门也有了同样的印象,只见她一脸狐疑的表情看着八代。
「我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不会啦,简单说就是要挖角。」
「挖角?」
意想不到的这句话,让玛门忍不住惊呼出声。
「没错,就是挖角。只是报酬并不是高额的金钱,而是免除你过去犯罪的刑罚。」
「也就是ADEM流的司法交易了?可是这样好吗?我可是杀了你们好多好多的人耶?」
「当然我们会采取应有的处置。首先是言行的限制,详细情形文件上有写,不过你应该不会仔细看吧?晚点我会请专家跟你讲解,现在我就先简单说明一下吧。」
「我总觉得你好像拽起来了。」
玛门的表情变得有些不悦。
「首先是不分公私,你的行动都会受到监视,行动范围也会受到多方面的限制。海外是不用说,也不能离开从指定地点起半径一百公里的范围。」
八代的说明很长,玛门则边听边打呵欠。
「还有居住区也有设限,面积不许超过一百平方公尺。哦?这规定我以前都不知道,这意思大概就是不能让你太奢侈吧,还是美国在司法交易上给的条件比较好啊。不过嘛,以东京的公寓来说,这样的面积已经够奢侈了。」
玛门搔着头,看着鸟儿从天上飞过。
「对了对了,你还是有薪水可以领的,还有危险加给。等、等一下,这样算起来,你的待遇是不是有可能比我还好?真的假的?没有这样的啦。」
八代丢下讲解不管,开始猛翻文件,掐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地开始计算。还是晶用手肘顶了他一下,才赶忙想起了自己的职责。
「啊,抱歉抱歉,还有,呃……」
「可以问个问题吗?」
「嗯?你要问什么?」
「有没有其他组织要求把我交给他们?」
「…………你当然很抢手的好不好?不过不好意思啦,你是落到我们ADEM手里,所以这些要求我们都已经暗中处理掉……」
「够了!我不是一直跟你说,要说谎就说得高明点吗!」
「啊,不是,我是说啊……」
玛门从还想说点什么的八代手中抢过文件,粗暴地翻到最后一页的契约书部分,在签名栏位写上自己的名子。
「好了,这样行了吧?」
最后再把文件推到八代胸口,满不在乎地这么说。
7
「那,这就是我的第一个任务?」
玛门大声吼叫,以免风声盖过自己说话的声音。但她会吼得这么大声,并不是只因为风声太大,同时也是在抗议即将面临的不合理任务。
玛门待的地方是飞机的货舱,后方舱门已经打开,可以看到云气与更底下绿意盎然的山地。风声跟引擎声非常吵。
『不用吼那么大声,你说的话我听得很清楚。不只是不用,我应该请你不要喊那么大声,喊得我耳朵好痛。』
耳机中传来八代的说话声,跟玛门迫切的模样正好相反,悠哉得甚至让人生气。
「你最好也站在这种要不用降落伞从六千公尺的高度跳下去的立场试试看!相信这样你就能体会我为什么想吼人了!」
『不用了,哈哈哈哈哈,我绝对不想体会,开飞机很忙的。而且他们说你最适合做这个测试,你该觉得骄傲才对。』
玛门眉头直皱到鼻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她穿的衣服就像潜水服一样极为贴身,而且所用的素材十分柔软。
『这是ADEM特制的抗冲击防护服,是相当于B级遗产的技术。精确地说来,是由深海作业用潜水服改良出来的,性能可以挂保证。这可是连我们ADEM都直到前几天才拿到使用许可的新货色,就在刚刚一个小时前才完成的。』
「刚拿到许可又刚完成,衣服材质还这么软,真的不要紧吗?」
『应该不要紧吧?照土拨鼠公主的说明,对内施加的作用力全都会透过螺旋结构的斥力……呃,更正,是冲击的99%都会集中到胸前的球体?听说是这样啦。怎么样?可以放心了吧?』
「要是有谁听完你这段一大堆问号的说明还能放心,我可真想见识见识。」
『说是这个高度跟速度还勉强撑得住。而且下降到三千公尺以后,下降速度基本上都不会再增加了。』
「为什么要一开始就挑战到极限啊!?」
玛门摸了摸埋在胸前的球体。服装的材质以球体为中心,呈放射线往外扩张。她一边想着作用力多半就是会顺着这些纹路走,一边走到舱门前。眼底的大地十分宽广,从这种高度不带降落伞就往下跳,就连玛门也觉得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最后再跟你确认一次任务内容。我们要你从六千公尺的高度空降,潜入目标设施,把最里面的一样东西拿出来。空降地点的范围很有限,所以由我这边来控制决定空降时机的弹射架。』
「真的要做?」
『唉呀?你怕了啊?以前你不就有直接从《自由》往下跳到打捞船的甲板上面过吗?』
「状况不一样。当时高度低得多了,而且海星是以悬停方式停在空中不动,我脚下还踩着Leptoneta,远比现在安全多了。」
『所以你怕啦?那这场测试就到此为止,正常人没有不怕的。离目标地点还有十分钟,要喊停就趁现在。』
玛门想了一会儿,扯开了话题:
「可是ADEM可以用这么好的防护服吗?」
『你这问题可真尖锐。其实这种防护服只有从今天起的一周内可以让我们用。』
「为什么?」
『第二京都条约的决议日延后两个礼拜,第二京都条约的期限又到期了。说穿了就是钻法律漏洞。』
「偷偷用不就好了?」
『因为维持费用也不能小看啊。买一套这种防护服的价格,就可以买下十架最新锐战斗机,而且也几乎没有人可以充分发挥它的功能。』
「也就是说我是被选上的人了?」
玛门高高兴兴地戴上头盔。头盔跟防护服的连接部位结合在一起,颈子周围也完全密合。
「那要我忍耐这种气闷的感觉倒也不是不行啦。」
『哈哈哈,没错没错,你是被选上的人。』
「我总觉得你完全是在嘲笑我。」
『才没有。好啦,赶快上弹射架吧。』
「等我搞定这个测试,你多少会对我另眼相看?」
『当然了,那还用说,这可不是一般人办得到的。』
尽管对他轻佻的口吻不太满意,但玛门的心情仍然多少好了些。
「哼?这样啊。那如果我成功了,你就要尊敬我,崇拜我,称我一声少奶奶。」
『不,我没有这么说……』
「那就开始干活儿吧。」
玛门让身体靠上弹射架,表情中也少了一贯的不在乎。
『高度五千九百九十八公尺,摄氏零下七度,机外气压0.48,离弹射还有六十秒,从二十秒起开始倒数。还有五十秒。』
玛门舔了舔嘴唇。一旦下定决心,情绪亢奋起来,恐惧也就逐渐淡去。透过读取由宇头脑中部分内容,让她可以自由解放身体潜能,分泌肾上腺素来让情绪亢奋,这种感觉让她开心得不得了。
『离射出还有二十秒,十九、十八、十七……』
只要这次测试成功,也许就可以得到肯定。驱策着玛门的就是这种心情。
她在六道家一直被视为没人要的小孩,海星也是只为利害关系而结合的合作对象,过去唯一信赖的路西华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眼前对自己伸手的只剩ADEM,这样的现实让她只能苦笑,但比起没有一个人看自己一眼的那种悲惨与绝望,总还是好得多了。
「战事终时日已落啊……」
『你在发什么愁啊?而且根本就还没有结束,不对,应该说已经倒数到十秒了你知道吗?九、八、七、六。』
玛门的感伤被八代慢郎中的说话声强行打断,思绪也被拉回眼前的现实。
『五、四。』
「哇,等一下等一下……等——!」
『三、二、一、发射!』
弹射架将玛门连人带着叫声一起带出了飞机外。
「哇啊啊啊啊啊!」
身体被抛向空中,还可以看到自己坐来的飞行机倒着飞走的模样。能自觉到是自己倒栽葱,还是因为身体始终不停翻转。
「哇!哇!」
但玛门仍然利用空气阻力勉力调整好姿势,这时她已经下降了两千公尺,眼底看到的只有满山遍野的树林。
「说要我潜入的设施到底在哪里啦?该不会是射偏了?啊不过如果都是要掉,往森林里掉,心情上也比较轻松啦。」
玛门身体撑得笔直,头上脚下地落下。唯一能够保护自己的,就只有一件彻头彻尾来路不明的抗冲击防护服,心里不免觉得不太踏实,甚至让她陷入一种错觉,觉得自己搞不好是在跳楼自杀。
「说不定还真的不是错觉。」
强风剧烈地打在头盔前半部。也不知道是不是防护服有在因应气压的改变,玛门并没有产生跳伞时都会发生的耳鸣现象,但这反而让她的感觉更加错乱,光是维持姿势就已经无暇他顾。
『高度两千公尺,不会有事的,我这边有在监控你的状况。』
「真的不会有事吗!?」
『高度一千公尺,祷告吧。准备调整姿势。』
「是要祷告什么啦?我根本就没看到什么设施……」
玛门这句话说到一半就停住。眼底的森林忽然消失,开阔的大地与建筑物映入眼帘。
那片森林多半是用来躲过监视卫星监控而展开的立体投影之类的玩意。
让玛门惊讶的是建筑物,刚刚她就一直觉得这里的地形很眼熟。
「难不成要我去攻击的设施是NCT研究所!?」
玛门没有看错,位于中央的一栋外观毫无装饰的水泥建筑物,毫无疑问就是NCT研究所。
可是还不只这样,周围还设置着各种以前没有看到的重型火炮。
除了对空机关炮跟飞弹,甚至还看得到战车。
「不、不妙。」
指向天空的重型火炮同时喷出火舌,枪弹、飞弹跟炮弹都瞄准了玛门飞来。然而要对准俯冲前甚至有用弹射器加速的玛门,实在是难上加难,几乎所有炮火都只轻轻擦过,没能正中目标。
不过一枚飞弹却在玛门身边爆炸,爆风炸个正着,当场炸飞了她那娇小的身躯。
「干掉了吗?」
看到人影被卷进爆炸,LC部队发出喊声。可是从爆炸中出现的物体仍然维持着人形。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但维持着人形,甚至还发出惨叫,接着更展开了一幅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
从空中以四十五度角斜向下坠的玛门,削过建筑物的屋顶,一路洒出无数碎片继续斜向下冲,在大地上挖出一道轨迹,接连弹跳多次,顺势纵向穿过研究所的占地,途中还撞到战车而高高弹起,在空中胡乱转了几圈,最后才穿破仓库的屋顶摔了下去。
「那、那是人没错吧?」
每个人都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碎瓦片从仓库屋顶的洞口纷纷跌落,底下则有个撞凹了巨大货柜,躺成大字形的人。
「痛痛痛痛痛痛。」
抬头一看,就从屋顶的洞口看到了太阳。细小的碎瓦片不断洒落,勉强靠钢索撑住的屋顶有一部分还在摇晃。
「就算我不是常人,用这种方法也太乱来了。」
她抽出了陷进货柜中的手脚。
「唉唉,果然承受不住啊。」
埋在胸前的一个圆形球体已经碎裂。说是这个球体会代为承受所有超过定量的冲击,要是没有这个球体,这件抗冲击防护服就没有任何意义。
「连我都很佩服自己竟然可以活下来哩。」
玛门取下裂开的球体,准备从腰包中取出备用的球体,这才发现下半身还深深陷在货柜中。
「看来我也昏了头啊。嗯?」
她想要站起,臀部却深深陷进货柜中抽不出来。
「等一下,怎么这样,该死,应该不会,呜呜,卡住,呼,才对!」
这时头上传来一阵嘎吱声,勉强连住的部分屋顶钢筋眼看就要掉下。
「哇,不妙,我球都还没装耶!」
要是现在受到冲击,损伤都会由身体承受。也许有一百公斤的钢筋已经直逼玛门面前。
「哇啊啊啊啊!」
玛门束手无策,只能以双手保护身体。钢筋刺穿了身旁的货柜,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双手之间察看四周的情形,连连摸着自己的身体,确定没有受伤。
『玛门,玛门,你还好吗?』
无线电中传来了八代难得显得迫切的说话声。
「差、差点就没命了。」
『也就是说你没事啰?呼。』
「真的是千钧一发好不好!只差一点点,只要再近一点点,真的只差那一点我就会没命了!」
玛门好不容易从货柜上脱身,大声抗议。
「而且为什么是NCT研究所?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
『我没说吗?』
「没有。而且你也装得太假了,你绝对是故意不说的对吧!」
『没有没有没有我只是忘记了而已,那现在我重新跟你说明一次任务。』
「才不是重新,之前根本就没跟我说。」
八代也不管玛门念念有词,开始进行说明:
『NCT研究所要进行S状况演习,你从空中潜入就是其中一环。』
「搞什么?原来是演习啊。那所谓S状况,内容到底是什么?」
『入侵者前往NCT研究所最底层,目标是峰岛由宇。』
玛门从腰包取出球体,正准备安装上去,听到这里却不禁停手。
「峰岛由宇?」
『没错,S状况就是指有人企图绑走或暗杀峰岛由宇。』
8
『你在潜入过程中不可以杀害任何ADEM相关人员,NCT研究所的所员是不用说,LC部队也不例外。你必须极力避免战斗,就算无法避免也不准杀人,顶多只可以打伤他们,毕竟这终究只是演习。』
「可是峰岛由宇就可以杀?」
玛门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只觉得这事高深莫测。
『不不不,杀她也是演习而已。』
「可是既然是演习,就难免会有意外对吧?像是一不小心手一滑杀了她之类的。」
她说这话有一半是在开玩笑,却也有着一半认真。玛门身上的杀气已经超过了演习该有的程度。
『也不可以不小心手滑。』
「是吗?我尽量。」
听到玛门笑得疯狂,八代最后再提醒她一次:
『千万不可以杀了其他人。』
「你要说的就这些?」
八代没有回答。
「了解,我就做给你看。」
面露凶光的玛门察觉到有其他人接近,回过头去一看。
「咦?」
一颗飞弹已经直逼眼前。在因高热而扭曲的景象中,可以看到一名LC部队队员才刚发射出反战车飞弹。她掌握到的状况就只有这些,接着飞弹便精确地捕捉到目标,命中玛门的身体后产生爆炸。
「命中了吗?」
一群LC部队的队员跑向起爆点查看。货柜也被牵连到爆炸之中,炸得四周满目疮痍,然而其中并没有玛门的尸体,只有碎裂的球体散了一地。
「好、好险。」
玛门乘着爆风溜出了仓库,但抗冲击防护服的球体却又破损了。
『你还好吗?』
「这会死人的!你给我等一下,我可以问个超基本的问题吗?我不能杀他们,可是他们却可以杀我!?要是没有这件防护服,我早就被炸成不知道多少截了。」
『毕竟这次演习还要兼作抗冲击防护服的测试啊,照规定守军方面可以放手攻击。』
「哪有这样的啦!?那要是我死了怎么办~!」
『法律上不构成问题,毕竟你都已经签了同意书。第十一条第二十七项的例外处置相关注意事项第十二点就有写,无论任何情形,演习中的意外死亡皆视为已获得当事人同意。』
「哪有这么黑心的契约条款啦!我的人权到哪里去了?」
『人权你明明也放弃了啊。第二条第一项……』
「不用说了!所以我被骗了是吧?被你们这些阴险卑鄙又咸湿的人给骗了!」
『讲咸湿就不对了吧?别说这些了,你该专心参加演习。』
「明明就很咸湿!反正就算我被你性骚扰,你也一定会扯什么法律上不构成问题之类的鬼话对吧?一定是这样。」
『你是不是对我的人格有误解?』
「哼,总之我要继续进行这没天理的演习啰?相对的我这边可再也不会手下留情了。与其被你陷害到白白死在演习的名目下,干脆违约被枪决还好上几万倍!」
玛门撂下这段话后,小心翼翼地查采四周。演习这个说法让她小看了这个状况,但ADEM对她的处置却一点都不宽松。说得好听是对犯有重罪的人给予特赦,说穿了自己现在已经成了一个被杀掉也无所谓,用起来方便得很的棋子,而且还成了实验遗产的白老鼠。
NCT研究所受到海星的攻击而半毁,正忙着进行修复作业,因此尽管戒备森严,仍然有着许多漏洞,玛门也就混进工程之中行进。
对于无可避免的战斗也尽快处理完毕。玛门随时躲在掩蔽物后方,看准卫兵目光稍有偏开的瞬间欺近身去。
「有入侵者?」
当卫兵听到声音而转过枪口就为时已晚,玛门的脚不是踢向地板,而是踢了墙壁,接着还踢在天花板上,越过卫兵头顶。卫兵跟不上玛门的动作,还看着原来的方向,背后立刻挨了一记手刀而昏厥。
『很好很好,看起来很顺利嘛。』
「你不觉得像你这样躲在安全的地方跩得二五八万似的,听了就让人想宰了你吗?」
『怎么会呢?人各有所长,像这种合理的作战实在让人觉得舒畅啊。』
「我怎么听怎么火大。」
玛门一脸不高兴的表情走在走廊上,忽然间却停下脚步,朝着往左右两边分岔的道路张望。
「咦?这里该走哪一条啊?」
『NCT研究所的结构不是已经装进你的记忆里了吗?』
玛门具备能够读取人脑的读心能力。尽管她先前几乎毫无战斗能力,但自从读取了由宇的知识,学会控制身体的方法之后,就一直积极运用这种运动能力。既然有了由宇的知识,对于NCT研究所内的结构自然也应该有掌握住。事实上先前她潜入这里的时候,光靠被变异体窃据身体的木梨那不完整的记忆,就已经能够毫不犹豫地前进。
「你很吵耶,每个人都会有忘记事情的时候好不好?」
她找到了还在修复的电梯。朝里头一看,就看到垂直通道的远处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多半是先前受到撒旦的攻击,墙壁已经熔解得不留痕迹。
「这不是直通最底层的电梯吗?只要一口气往下直直下去,应该就会抵达目的地了吧。」
『可是那部电梯不是还在修复,根本不会动吗?中间还有鹰架,很危险的。』
「你以为我干嘛要穿这防护服?呀喝!」
玛门毫不犹豫就朝漆黑的洞口跨出脚步,接着张开四肢,用全身去承受下坠时的风压。
「哇——习惯了就觉得好痛快咧!」
一看到地板就立刻调整姿势,弯曲单边膝盖用脚着地。落地的冲击吹散了散落在四周地板上的垃圾跟尘土。
「你看你看,我刚刚着地的姿势是不是有够帅气的?我看大概就跟美国漫画里面的变身英雄差不多吧?」
『嗯嗯,很厉害,真的很帅。』
「你在耍我对吧?我在问你,你在耍我对吧?你明明就看不到!」
『我用心眼看到的。』
「少啰唆,你给我闭嘴啦,死变态!!」
修复中的电梯并没有直通地下一千两百公尺,中途有好几个地方堵住,玛门尽管有所犹豫,仍然朝着底层前进。途中多次莽撞地纵身跳下电梯通道,四处乱走。而她这种完全无法预测的行动模式,却也更让戒备方的人捉摸不清。
然而下到七百公尺左右,玛门就再也找不到路了。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个直径约有五十公尺的球型空间。
『是用来进行爆炸实验的设施。』
「喔?」
这时与玛门进来的入口位在相反方向的门打开,有个人走了进来。这个人的眼睛被护目镜遮住,手脚被枷锁绑住。这种护送凶恶罪犯似的待遇,是加诸在一个还只有十几岁的少女身上。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她,让玛门乱了方寸。
『怎么了?』
「发现目标了。」
玛门朝着受到拘束的少女——由宇,摆出了战斗姿势。
「我马上就宰了她。」
由宇停步的位置是在房间的正中央。玛门保持十几公尺的距离,以逆时针方向绕着她走,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球体。这种防护服就算被反战车飞弹打个正着,都承受得住第一发,那么自己根本没有道理会败给受到拘束而且赤手空拳的少女。然而峰岛由宇就是能够轻而易举地颠覆这种盘算。
「嗯?」
玛门一直在观察由宇,想要看清她的动向,但忽然间却对由宇的模样觉得纳闷。
「上次你就已经有点阴沉,不过现在好像又更阴沉了?」
由宇没有回答。
「没关系啦,不管你是有点阴沉还是更阴沉,反正我都只要杀了你就好。对了,倒是你为什么会跑来这种地方?」
玛门没有任何计策或计划,就只是胡乱行进,她不懂由宇为什么会跑来这种地方等她。
「我只不过是从你的记忆劣化情形跟个性,预测你会来到这里罢了。」
「咦?你说什么?」
记忆劣化这个词让玛门停下了轻快的脚步。
「从我身上读过去的记忆,也是只要没有常用就会慢慢忘记吧?就凭你的大脑记忆容量,要持续记住我所有的知识终究太勉强了,没有常用的记忆跟没有章法可循的数字字串很快就会消失,而且现在也没有风间可以帮你备份了。如今你还剩下多少记忆?一半?还是三分之一?」
由宇以脸上唯一还看得出表情的嘴唇摆出笑容。
『是这样吗?』
耳机里传来了八代惊讶的声音。
「你很啰唆耶,既然是不重要的事情,忘记又有什么关系?别说这些了,倒是那个女人自以为什么都知道的态度才让我超不爽的!」
被由宇毫不容情地说中,让玛门表情中不但含有杀气,现在更多了憎恨。
「我跟你是无冤无仇啦,不对,好像也不是无冤无仇,在《自由》上空你害得我可惨了,而且我总觉得刚刚你也摆明了把我当白痴看。嗯,我们是有冤有仇,当然有仇了。我要杀了你。」
玛门抢在由宇行动之前就先有了动作,以静制动不合她的个性。玛门从腰间取出小刀,笔直往前刺去,然而这一刀砍断的就只有几根由宇的头发。原来她以最低限度的动作闪过了这一刀。
「哇!」
接着感到一股恶寒,立刻往后退开。这一退就连连往后踉呛好几步,最后更坐倒在地,按住腹部露出痛苦的表情。玛门以颤抖的手伸向胸前,确定球体还好端端地固定在那儿。
「还在。为、为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肚子被打了一下,可是却有够痛的。」
『抗冲击防护服呢?该不会球体已经不见了?』
「球还在,就是因为还在我才会这么吃惊。」
由宇慢慢走了过来。
「你以为靠那种玩具就挡得住我的攻击?」
玛门还按着腹部,赶忙起身拉开距离。她整个背贴到墙壁上,沿着墙壁行进,好不容易来到门前,却发现门打不开。
「我好像没有路可以退了。」
由宇也没跟着用跑的,仍然以同样的步调走近,反而更让人毛骨悚然。
「等一下,这套防护服没有其他功能吗?像是什么解除出力限制,一口气变超强之类的。」
『用来保密的自爆装置倒是有。』
「开什么玩笑!」
到头来玛门还是束手无策,让由宇来到了身前。
「也就是说非得靠实力打赢不可了是吧?」
玛门卸下头盔,脱下了防护服上半身的部分。
『等一下,我们应该有限制你使用会影响肉体的能力。』
「要是我被干掉,那不是更得不偿失吗?我就是要用。」
玛门伸出右手,手指开始颤抖,青筋直冒。这是她以前得到的变异体能力,然而这种能力是一种两面刃,对玛门大脑与身体会带来非同小可的负担,一用就会缩减她的寿命,所以被禁止使用。
不过也因为威力强大,这种能力也就成了玛门战斗中最后的依靠。玛门的体能得到了飞跃性的提升,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输,也正因为这样,察觉到额头上有东西时,才更让她震惊不已。
「省省吧。」
由宇的手已经放在玛门头上。
「什、什么时候……」
她甚至没有发现由宇已经逼近。玛门还没想到为什么会这样,头部就受到一阵冲击,就此昏厥过去。
9
「……然。不过这丫头可是……啊。」
「不然还有……虽然个性有……实力倒是……」
「个性有……这点你没……说吧……」
听得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会是谁呢?玛门勉力想要让一片浑浊的意识清醒过来,但迟迟未能如愿。她本来就不擅长早起。
——啊啊,记得我好像被打昏了?
就算是这样,意识会这么不鲜明,总觉得不太对劲。
「看样子她醒了。」
「还搞不清楚状况啊。」
是一男一女在说话,两个人的声音都觉得很耳熟。
「那还用说。也没经过当事人同意,就趁她昏倒的时候抓来跟LAFI精神同调,不管换作是谁都会搞不清楚状况。」
「她又不是没经验,不会有问题。」
「问题不在这里吧?」
男方的口气显得有些受不了。
「LAFI?精神同调?该不会说我现在是在LAFI里面?」
玛门睁开眼睛跳起,就在身前看到一对男女。一个是峰岛由宇,另一个则是风间辽。
「为什么?」
让玛门惊讶的不是由宇,而是风间。对于在LAFI一号机中认识的那个生于LAFI的人格,也就是风间辽,玛门并不觉得讨厌,还觉得很希望他能活下来。
「可是你不是跟《自由》一起沉到海底了吗?还是说我又被那个染头发的给骗了?」
「让你误会而产生期待也不是好事,所以我先跟你说清楚,我跟你所认识的那个风间不是同一个存在。」
「不是同一个人?可是我怎么看都觉得……」
玛门本来显得十分讶异,但很快就想到了眼前这个风间是谁。
「对喔,说起来LAFI三号机里面也有个叫做风间的人格,你就是这个风间啊?哈哈,我真傻,竟然还忍不住期待了一下。」
看到玛门显然十分失望,风间以一如往常的平静语调说了:
「你认识的风间有拜托我一件事。」
「风间拜托你?他拜托你什么?」
「要我顾好你的身体,他可是一直到最后关头都还在担心你呢。」
玛门好一会儿答不出话来,风间则对还张大着嘴合不拢的玛门继续说下去:
「既然我都答应了,你的健康管理就由我来负责看看吧。会让你跟LAFI精神同调,也有一部分是为了这个目的。喂,你有在听吗?」
玛门低着头一动也不动,一颗颗泪珠却滴在撑在地面的手背上。
「我也知道风间有事瞒着我。虽然他也会称赞我,可是我还以为他是为了利用我,才会说那些好听话。」
说着吸了吸鼻子。
「这多少也是有吧,不过他并不是只为了利用你。」
「嗯,嗯。没关系,我也一样利用了风间。」
玛门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对风间露出了豁达的笑容。
「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玛门伸出手来。风间显得有点讶异,但随即又说:
「握手对人类来说大概是不能缺的行为吧,大概就像是一种契约?」
说完就伸手去回握玛门的手。
「差不多吧。虽然你们都是风间,可又挺不一样的。」
「哦?例如说你觉得哪里不一样?」
「我眼前这个风间比较有人味,看起来有点廉价。」
看到风间哑口无言,玛门立刻补上一句:
「看,我没说错吧。」
说完还用手指指着他大声欢笑。
「倒是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行?」
由宇看准两人寒喧告一段落,一脸不高兴的表情插了话。
「我的事已经办完了,只剩你的事了。」
风间退开一步,摆出旁观的姿态。
「找我有事?」
玛门的态度立刻转为冷漠。翻脸的速度之快,让由宇也不免表情一僵。
「就是有事才会等你。」
「嗯?等等,你为什么没穿衣服!?」
到这时玛门才总算发现由宇身上一丝不挂。
「真要说这个,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咦,不会吧!?哇,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没穿衣服!风间就有衣服穿,为什么只有我们要裸体!」
「这是为了削减多余的资料传输量,减轻大脑的负担。风间原本就没有肉体存在,我们的皮肤就相当于风间的衣服。」
由宇抬头挺胸,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记得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形啊。本来我还以为这次都是同性不要紧,结果还是重蹈覆辙了……」
风间叹着气表示就是这样他才觉得人类很难搞,但由宇则无视于他的喃喃自语,大跨步走向玛门。
「不要过来啦,你到底是想怎样?只不过自己的大了点,也用不着这样现宝现得这么露骨吧!」
玛门的目光来回比较着自己那用手遮住的胸部与由宇的胸部。
「大?啊啊,你是说胸部的大小啊?拿胸部的大小来现会有什么意义吗?既然女性该有的功能都可以正常运作,大小应该不是问题吧,反而是在剧烈战斗或运动的时候碍事得很哪。」
「哇,真是烂透了,你这什么何不食肉靡的说法,根本就是不知民间疾苦。」
玛门似乎很不甘心地扭动身体,但紧接着就突然跳起,朝由宇伸出右手。大概是变异体的能力在LAFI三号机内也照样管用,只见她的指甲已经变得像长枪一样长。
接着朝由宇脸孔就是一刺,手上传回扎实的感觉,让玛门放声大笑:
「呀哈哈哈哈哈,你太大意啦。去死吧,笨蛋笨蛋笨蛋!你就是因为太小看我,才会吃到这种苦头……咦?」
玛门刺出的指甲长枪,被大拇指跟食指夹住,在途中就动弹不得。
「我可没有大意,也没有小看你。」
由宇手指一弹,弹开玛门的指甲后,又以跟先前没有两样的不悦态度站至玛门身前。
「干、干嘛啦?」
玛门尴尬地缩回手。
「那你说有事要找我是什么事?」
接着就若无其事地催她有话快说。
「谈正事之前我先给你个忠告,你也知道这里是LAFI的世界,而变异体原本就住在LAFI之中,在这里动用它的能力,你想会发生什么事?」
玛门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还维持在伸长的状态,不但没有缩回去,还继续伸长变粗。自己明明完全没有这种意识,手指跟手臂却不断变粗变长,逐渐失去人类的形体。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根本没有想像这种形状!这太奇怪了!」
「答案当然就是变异体会脱离你的控制,凭你多半已经无力回天了。」
由宇的话听起来甚至显得有些冷淡。
玛门越来越害怕,用力摇手想要甩掉指甲,但身体的一部分当然没有这么容易甩脱,整只手只胀不缩,变得越来越奇形怪状,与当初让整栋NCT研究所陷入一片混乱的变异体十分相似。
「哇、哇啊啊,这是怎样啦,太奇怪了,哪有这样的啦?我的手才不是这样!」
变异的部位从手肘逐步延伸到上臂、肩膀,不断往上扩张。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这不是真的。救我,救救我啊!」
忽然间风间走了过去,一手放到玛门头上,另一只手往旁一张,附近的空间中立刻显示出多达数十张脑部的断层扫瞄画面,看起来就像是热显像画面,以从蓝到红的颜色形成错综复杂的渐层。
「唔,大脑的这些部分有在活化?」
玛门以求救的眼神望向风间。
「我要调整你的大脑活化状态,接下来你的意识会浑浊一阵子。」
玛门的头部与风间的手之间,窜出了蓝色的电光。
并不是真的有电流窜过,终究只是在LAFI内显示出视觉化的画面。
本来岚间并不需要视觉性的资料,他之所以特地具体用影像方式呈现出这种手法,为的是制造心理作用。也就是透过让玛门看到风间在进行治疗的行为,让她的精神镇静下来,借此来提高疗效。
或许是这招奏了效,变异情形不再扩大,手臂也逐渐接近人体该有的形状。
玛门以不敢置信的神情看着自己的手。
飘在空中的由宇则低头看着玛门,以宣言似的口吻说了:
「我的知识你可以读过就算,但变异体则已经完全跟你的肉体同化,没有办法去除掉。你听好了,要是想维持人的形体跟精神,就再也不要动用变异体的能力了。继续用下去,可会没有办法挽回了。」
「可是,可是,如果因为不敢用能力而死掉,那不是更得不偿失吗……」
玛门还不肯就范,但如果是平常的她,这时候早就已经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可见这件事真的让她吓到了。
「好吧,我就答应让你在紧急事态下使用,可是那也只能用一次,如果只再用一次,多半还救得回来,第二次我就没办法保证。如果用了第三次,你最好做好再也恢复不了的心理准备。」
「你们肯帮我?」
「毕竟我跟一号机讲好了啊。」
玛门的心情多半极为复杂,尽管看似忠于她的本色,让情绪大幅度表露在外,其实却完全判断不出这些情绪是喜悦、悲伤还是愤怒。
「这下事情就办完了吧。既然亲眼见证过,就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了。」
由宇只留下这句话就消失无踪。她停止跟LAFI精神同调,回到现实世界去了。
玛门瞪大眼睛呆了好一会儿,不久就朝风间说道:
「她那是怎样?她刚刚到底为什么要待在这里?是来炫耀胸部的?个性阴沉真的是很讨人厌说。啊啊,讨厌讨厌。」
「那丫头从以前就很少笑,现在更是完全不笑了。」
「哼?你那么担心她啊?」
玛门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总觉得这个风间啊,简直像个爸爸。」
「下次你再说一样的话,我可再也不管你了。」
风间一副真的很受不了这种评语的模样,更让他像极了活生生的人。
10
由宇脱下电子融合装置的护目镜坐起上身,就注意到头顶玻璃天花板的另一边站着一个稀客。
「真目麻耶……你为什么在这里?」
看着麻耶笑嘻嘻地对自己挥手,由宇忍不住苦笑。
「我拜托他们让我也参加俄罗斯那件事的作战会议,因为我想说也许会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那你来这里只是顺便了?」
或许是这种说法让她不高兴,只见麻耶脸上笑嘻嘻的笑容一瞬间抽搐了一下,但立刻又用全新的笑容盖了过去。
「说得也是,我来确实只是顺便,顺便到不能再顺便。」
由宇的反应十分平淡,只稍稍看了麻耶一眼而已。
「跟报告书上写的一样呢。」
「报告书?」
「上面写说你又变回了那个阴沉不说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地洞女,真是一点儿也没说错。」
「那你就应该知道站在那里跟我说话是没有意义的。」
由宇躺到沙发上注视着虚空。看到她有气无力的模样,麻耶忍不住垂头丧气。
「不过也难怪你会这样啊。」
就算由宇没有回话,麻耶还是继续说下去:
「我在比良见看到了十年前的重播影像。」
由宇的肩膀忽然一颤。
「还亲身体验到了世界扭曲,自己逐渐溶解的感觉有多么可怕。」
她的肩膀在颤抖。
「对于由宇你为什么会发射隐形核子飞弹,我也觉得我的解释跟理解多半没有错。」
「……」
「我后来还跟那位老人路西华谈过话。对脑中黑子、峰岛勇次郎、海星的存在,LAFI四号机,最重要的是对你最害怕的勇次郎所做的实验,以及哥哥斗真他牵连多深,我自认已经慢慢懂得越来越多了。」
「你懂什么!」
由宇当场跳起,吐出了毫不掩饰激情的话:
「不管是我在这里所过的十年间所做的事,峰岛勇次郎是我父亲对我的影响,还是当年我在比良见非做不可的事,你又能懂得什么!」
看到由宇亢奋得气喘吁吁,麻耶投以温和中带有几分落寞的微笑。
「说得也是,说我懂确实太肤浅了。可我就是想帮你度过难关,不对,应该说是想为你尽一份心力。因为我把你当朋友看待。」
麻耶的话始终和和气气,让由宇的激情无处宣泄,只能尴尬地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你不想知道哥……不想知道斗真的消息吗?」
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答。然而既然谈到斗真,由宇应该会有反应。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她才总算转过头来。
「你跟斗真……有联络?」
由宇终于回了话,但眼神还是望向一旁。
「不,我跟斗真后来就没有再联络了。说得精确一点,既然他跟父亲一起行动,跟现在的我就处于敌对关系,我不能,也不想跟他接触。」
「哦?你总算脱离哥哥的怀抱,摆脱恋兄情结啦?」
「请你不要出口揶揄,你以为哥哥是为了谁才赌命跟在父亲身边?」
由宇又摆出了闹别扭的态度。她平常十分冷静,然而一旦表露出感情,就会暴露出精神年龄方面的幼稚。不过麻耶对由宇已经越来越了解,还一直觉得这样的她反而比较可爱。
「你不相信斗真吗?」
「那小子能做什么?他除了挥挥鸣神尊以外什么都不会,而且就连他这唯一的依靠,如今多半也都不能再动用了。因为他的……」
这时麻耶磅的一声用力朝桌上一拍,打断了由宇的话。拍桌的麻耶自己痛得按住右手。
「你还真是学不乖啊。」
「学不乖的是你!你可不可以别再像个小孩子似的闹情绪?不管峰岛勇次郎真正的意图是什么,也不管哥哥的鸣神尊跟脑中黑子的存在对世界会有多大的威胁,应该都一定会有办法克服的。」
但由宇却摇了摇头。找回冷静之后,更让人觉得其中横着一道极深的绝望深渊。
「想来过去的鸣神尊继承者,脑中黑子开启的方向都是朝内,也就是对自己带来变革,他们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存在。」
第一次听到由宇对鸣神尊继承者的见解,让麻耶微微一愣。
「可是斗真不一样,他的脑中黑子是朝外侧开启,他会对周围带来变革,结果就是导致世界扭曲。而把朝内的力量改成朝外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是峰岛勇次郎?」
「我可没有乐观到会以为一向只知道朝内开放力量的真目家能在这方面有什么作为,所以千万不可以让他动用这种力量。然而只要待在我身边,那个傻瓜就会不得不动用鸣神尊的力量。」
「可是……」
麻耶本想反驳,但面对由宇的眼神,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应该再也不会见到斗真了吧。如果下次还会见到他,那就表示……」
「就表示什么?」
「就表示我杀他的时候到了。」
这句话说得十分坚决。
11
「这就是在俄罗斯发现的神秘生物。」
看到荧幕上显示的奇妙生物群,会议室内掀起了一阵小小的交头接耳声。
会议室内里有十几名相关人士出席。ADEM的首领伊达、NCT研究所首脑岸田博士、统率LC部队的莲杖、秘书宫八代、如今已经是LAFI第一把交椅的小夜子,以及其他各部门负责人都齐聚一堂,而末座则坐着一个特异的人物——玛门。除此之外甚至还有少数外部人士在场,那就是真目麻耶跟怜。
「这些生物真的存在?」
也难怪会有人这么问起。由于没有照片,画面上所显示的生命体都是根据伊达的记忆所画出来的,而他们的模样与地球上的任何一种生物都相距极远。
「只要我没记错。」
岸田博士站了起来,环顾会议室内的每一个人说道:
「我们根据伊达司令的证词,对这种生物的性质进行了推测,结果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我们推测这种生物的行动是奠基于合理的生态系统。」
「请、请等一下,您是说俄罗斯里有着这么奇妙的生物栖息?这太离谱了。」
好几个人出声表示不认同,岸田博士等这些声音平息之后继续说下去:
「还有一点更令人惊讶,那就是构成这些生物身体的物质,跟既有的生命有着明显的区隔。我们推测这种生物用以构成身体的主要成分不是有机物质,而是无机物质。」
交头接耳的声浪又变得更大了,有人说这太荒唐,太离谱,甚至有人开始揶揄说NCT研究所分析班的水准也大不如前了。
分析班的负责人想要起身,但伊达挥手制止,接着代为澄清:
「这些分析是根据我的第一印象进行的,就算分析有错,也应该是我的责任。」
「以后我们就暂定将这种神秘生物通称为无机生命体。」
八代接过了岸田博士的话头:
「而这张图就是这些无机生命体的预测栖息范围,是根据由俄罗斯方面提供的失联聚落所绘制的。」
荧幕上显示的俄罗斯地图之中,有一角是以红色显示。
「面积约为一万七千平方公里,这个大约跟日本四国地区一样大的范围,就是这些生物的推测栖息区。区域扩大的速度非常快,接下来这几张图分别是一个月后、半年后跟一年后的预测范围。」
红色区域的面积先扩大到四倍,随后大到覆盖住俄罗斯的三分之一,最后更是几乎完全染红了欧亚大陆与周边所有大小岛屿,日本也包括在其中。
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由于无机生命体的习性,是会令栖息区内的所有动植物消灭,这会带来一个深刻的问题,那就是植物所排出的氧气量将会开始不足。估计届时连还没有直接受到无机生命体威胁的区域,生态系都将遭受到重大的打击。」
交头接耳的声浪越演越烈之际,八代以雷射笔指向覆盖俄罗斯三分之一的影像说道:
「一旦状况演变到这个地步,多半就再也不可能挽回了。」
他说到这里先顿了顿,环顾整间会议室之后才接着说下去:
「如果没能在三个月以内找出有效的手段,事实上就等于确定地面上的所有动植物都会灭亡。」
会议室内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俄罗斯有认知到这个事实的严重性吗?」
「我们有提起过,但对方没有回答。」
「他们不是以为我们的预测太夸张,就是对自己的能力自信过度了吧。」
这时另一名人员举了手:
「请问有没有确切证据显示这个事件与峰岛勇次郎有关?」
荧幕上再次显示现在的栖息区域预测图,正中央的部分放大,显示出一栋建筑物。
「这是沙皇研究局,是前苏联时代唯一获准冠上沙皇称号的设施。当时的负责人是索尔盖·伊瓦诺夫,对于这个获颁列宁勋章多达十次的人物,应该已经不需要详细说明了吧,问题是在于他所取得的峰岛勇次郎文件。」
荧幕上显示出了一份奇妙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各种文字与记号,但却跟地球上的任何文字都不一致,唯一一致的就是英文与数字。
「距今超过二十年前,峰岛勇次郎在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网路上发表了一份加密文件,就是当时几乎所有学者,都认为这些奇妙的文字只是恶作剧,而没有加以理会的问题文件。然而这种文字正是峰岛独特的文法,绝非恶作剧,索尔盖·伊瓦诺夫看出了这一点。他研究这份机密文件,实现了其中一项科技,相信对于文件上的其他科技,他也很可能已经有在进行研究,我认为这些科技就跟这次的事件有关。」
「说得也是,沙皇研究局正好位于问题地区的正中央,也实在太巧了点。」
岸田帮伊达补充说明。
「根据以上的理由,我们认定本次事件为暂定遗产事件,以后各部门请据此因应。」
接着开始发言的是麻耶:
「现阶段的情报量实在太少,所以明知僭越,我还是动用了我们的情报网路,但仍然没有查到详细情形。估计情形应该不是因为对方的隐蔽工作做得太完美,而是俄罗斯方面也几乎完全没有掌握到详细情报。不过我们仍然找到了几项可以证实贵局分析班预测正确的资料,之后我们会经由正式手续送过去。」
「就麻烦你了。军方有动作吗?」
伊达的表情转为严峻。
「目前正以GRU为中心展开行动,然而前KGB,也就是俄罗斯联邦保安厅也有动作,双方处于相互牵制的状态。看样子无机生命体在很多方面都很不单纯。」
「你说的不单纯是什么意思?」
八代提出了问题,麻耶的笑容像是在说他明知故问。
「也就是将无机生命体转用到军事用途。」
场上流露出一种早有料到的气氛。
「有件事我很在意。驻外武官罗曼克夫说他们已经有了具体对策,如果只是随口胡扯,未免显得太有自信。我想知道他有什么依据。」
麻耶的表情变得有点伤脑筋。
「我对这件事也很好奇,但一直收集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这方面就跟刚刚的情形不同,是因为对方的隐蔽工作做得好。」
「完全没有情报?」
「不,还是有查到唯一一项情报,这项情报显示GRU已经打造出一支划时代的部队。有一名科学家跟这件事有牵连,他的名字叫做伊凡·伊瓦诺夫,他被视为索尔盖·伊瓦诺夫的接班人,目前我们就只知道这些。」
「已经很够了,谢谢你。」
伊达站了起来,准备为整个会议作结。
「这个事件要求迅速的对应,就算俄罗斯方面提出的要求多少强人所难,我们多半还是不得不接受。我们要派出的人员就按照俄方要求,一共有三名,人选就是岸田群平、八代一跟六道舞风。选派他们的理由如下:岸田博士是对方指名,无法排除在外;八代是ADEM的文官,六道则可说成是NCT的研究人员,担任岸田的助手,他们两人可以报成非军方的身分,又能够担任护卫,完毕。有异议或有问题的,请趁现在提出来。」
举手的人是莲杖。
「我想请问为何要选择一直到前几天都还与我们为敌的六道,不,应该说是玛门。」
「这两个称呼我都很讨厌,可不可以叫我舞风?」
玛门无视于场面上紧绷的气氛,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理由有三。第一,六道跟我们敌对并非出于思想上的对立:第二,LC部队的成员长相都已经被对方知悉,没办法说成是NCT研究所所员;最后一个理由则是赌注,在这个条件下不管做什么选择都会有危险,既然如此,我会想做出危险因素还算能够预测的选择。」
莲杖似乎能够接受,深深点了点头。
接着举起手的是玛门,她指着八代说了:
「这家伙派得上用场?」
吓一跳的人则是八代。
「咦咦!」
看到在场好几个人都点点头表示同意玛门的说法,八代更加吃惊了。
「怎么这样!我当然行,当然派得上用场了!」
会议室内紧绷的紧张情绪稍稍获得了舒缓。
「看来各位对人选没有其他异议了,那么我叫到的三人请在明天早上七时动身前往俄罗斯。可是!」
伊达双手用力撑在桌上站起。
「我不打算这样送人出去之后就罢手,我怎么想都不觉得这个事件有单纯到只对俄罗斯提供少许帮助,就可以顺利解决。」
伊达对准备派去的三人说道:
「很抱歉,我只能安排这样的条件,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会派人去支援。在支援赶到以前,请你们以自身安全为优先来进行调查。岸田博士,这样可以吧?」
「我明白了,毕竟要是死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岸田博士一脸乖乖听话的表情点了点头。
「本作战会议就到此为止,解散。」
12
——You are my sunshine,my only sunshine.
护送车里传出一阵充满阳光气息的歌声。
除了驾驶座周边以外,整辆车没有任何称得上窗户的部分,只有后车门上有着小小的铁窗,而且现在也被关上,与外界完全隔绝。
护送车开在一条长满了高耸针叶树的山间道路上,四周都被白雪覆盖,不停地吹着刺骨的寒风。这是个由严酷的大自然所支配的世界,除了护送车以外,没有任何人工物存在。
——You make me happy when skies are gray.
护送车里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正唱歌唱得十分尽兴,但心情好的人就只有他一个,其他同行的人则很不高兴地瞪着这名年轻人。
年轻人明明不可能不知道众人在瞪他,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展现他那相当优异的歌喉。唱到起劲时,还会自己用手打拍子,根本不管这样的行为会让来自周遭的视线变得更为严厉。
——You'll never know dear, how much I love you.
他高举双手,陶醉在歌唱之中。其实他本来还想张开双手,但铐住他两只手的手铐却不容他这么做。不只是双手,连双脚也被铐住。
年轻人举起双手时,其他同行者之间一瞬间窜过一阵紧张,手自然伸向放在外套内侧或是腰间的佩枪。然而知道他是因为唱得起劲才举手,就在一阵受不了似的叹气声中,摇摇头将手从枪上拿开。
——Please don't take my sunshine away.
「Bravo!Bravo!」
就只有唱歌的当事人自己在拍手称赞,其他人只投以冰冷的视线。
「咦?唱得不好吗?我本来还挺有自信的耶。那我改唱别首好了?」
年轻人还没开口唱,坐在他身旁的一名男子已经抢先一拳打在他脸上。
「喂,你给我安静点。」
这名不耐烦之下放声大骂的男子,隶属于俄罗斯联邦安全总局,前身则是苏联时代威名远播的谍报机关KGB。只是虽然叫做谍报机关,但这人从服装、装备乃至于言行,都与军人没有两样。不只是他一个,护送车后车厢内除了年轻人以外的每一个人,都散发出同样的气息。
「竟然用暴力解决,你们也太野蛮了。」
年轻人按着鼻子跟被打时撞到墙壁的后脑勺出声抗议。
他一头微卷的泛青色银发下,有着一张多半很得女人缘的甜美脸蛋,如果打扮得人模人样不要说话,看起来会像是个外国的贵公子吧。然而现在他这种超出常轨的阳光气息,却让他看起来只像个傻子。
「伊凡·伊瓦诺夫,你真的明白自己处在什么立场吗?」
握紧的拳头简直就像石头一样坚硬,这个拳头在这名众人称呼为伊瓦诺夫的男子面前晃了晃,想要威胁他就范。
「这小毛头真的就是那个索尔盖·伊瓦诺夫的接班人?」
FSB的人员嘲笑伊瓦诺夫。
「啊哈哈哈哈哈哈,就是说啊,哈哈哈哈哈哈,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然而一发现伊瓦诺夫本人也跟他们一起笑,众人不约而同地转为沉默。
「你神智还正常吗?」
其中一人反而露出了怜悯的眼神。
「看样子你真的不明白自己处在什么立场啊。」
「哪里,我自认很明白了,你们不就是打算利用无机生命体来抢回KGB时代的权威吗?可是却被GRU抢在前头,你们自然慌了手脚,所以就想说先把身为这个计划核心的我给绑走,让我吐出情报再说。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又有一记反拳飞了过来。他的后脑勺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如果是KGB时代,可不会这么一拳就作罢。」
「可不可以请你们不要这么一直打?要是把我打笨了,你们要怎么赔?好歹我也是人称苏联智囊的接班人呢。」
「刚刚你明明自己都在跟着笑,我看现在你应该叫做苏联的包袱吧。」
「哈哈哈哈哈,你可真会比喻。」
又是被嘲弄的当事人自己在笑。
「算了、没关系。倒是我有个小小的要求,可以让我哈一管吗?」
伊瓦诺夫的目光在围住自己的六个人身上逐一扫过。
「哈一管?」
「就是香烟啦,香·烟。」
伊瓦诺夫比出用两根手指夹住香烟的动作,铐在手上的手铐让他动起手来显得很不灵活。
「你明白自己的立场吗?」
「有什么关系嘛?现在我手无寸铁,一个文弱的学者又怎么奈何得了你们?我的武器是头脑,不是蛮力啊。」
但FSB的士兵仍然摇摇头。
「你们以为我想假装抽烟,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脱身?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电视影集的主角。就凭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又能怎样?好啦,拜托嘛。」
「你可不要玩花样。」
或许是看到伊瓦诺夫哀求的模样后于心不忍,看似队长的人递出了一根烟。
他谨慎地拿出烟,点着之后交给伊瓦诺夫。伊瓦诺夫高高兴兴地叼在嘴上。
「噗哈,简直像活过来似的。我每次一抽烟啊,心情就会平静下来,这应该是香烟的镇静效果吧。不过我可不只是镇静下来,脑袋也会变得非常清晰,这种思考行遍大脑里每一个角落的感觉实在让人受不了啊。」
伊瓦诺夫吸烟吸得十分陶醉的模样,让所有人都不敢领教。这个人真的明白他已经处在知识受到觊觎而遭人绑走的立场吗?FSB的前身乃是一直存在到冷战时代的俄罗斯联邦保安厅(KGB),这个组织有着充分反映时代需求的残酷方针,为了逼供而动用拷问手段根本是家常便饭。
尽管组织随着苏联政权一起解体,但FSB里却留下了浓厚的KGB时代作风,只要是为了获得有利的情报,他们对于拷问伊瓦诺夫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伊瓦诺夫明知这一点,态度却悠哉到了不自然的地步。尽管不至于骇人,但总让人觉得浑身不对劲。
「好了,这材料该怎么活用呢?」
所以伊瓦诺夫吐着烟说出的这句话,更是让他们不能不在意。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别在意别在意。」
「给我说。」
「嗯,我说出来没关系吗?」
说着以一脸得意的笑容望向众人。如果是在KGB时代,光这样的举止就会让他挨揍了。
「叫你说你就给我说!」
「别这么大吼大叫好不好?我会一五一十说清楚的。你们知道你们里头有奸细吗?」
每个人都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
「你说奸细?」
「没错,多亏他私底下透露情报到我那边。」
士兵抢过伊瓦诺夫叼在嘴上的香烟,丢到地板上踩扁。
「不要胡说八道!你三言两语就想引我们内讧,那是白费工夫!」
「是吗?」
伊瓦诺夫先前一直以惋惜的神情看着被踩扁的香烟,这时忽然望向看似队长的男子脸上,得意地笑说:
「倒是她的病还好吗?」
「你说什么?」
「就是你家人的病啊,记得队长先生有个妹妹对吧?」
队长立刻神色大变:
「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不是说过吗?FSB里有人会提供我情报。」
队长的枪顶在伊瓦诺夫的太阳穴上。
「说,你为什么会知道!?」
「真拿你们没办法啊,那我就告诉你们吧,时候应该差不多了吧。」
「时候差不多了?」
在这辆十分顺畅地驶于单一直线道路上的车里,伊瓦诺夫手指抵着嘴唇,要众人不要说话:
「你们听好啰,我讲完话两秒后车子就会停下,然后司机就会说:『引擎似乎出了点问题,可以先停车检查一下吗?』这就是要内应出手救人的信号。好了,叛徒会是谁呢?」
众人刚倒吸一口气,车子就停了下来。与驾驶座相通的细长格子窗跟着打开。
「引擎似乎出了点问题,可以先停车检查一下吗?」
众人一阵哗然。
「你们以为叛徒只有他一个吗?」
伊瓦诺夫得意地笑了笑。
到底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状况?
相信每个人心中都产生了这个疑问。
每个人都拔出了枪,枪口各自对准不同的人,但其中却有个唯一的例外。就只有伊瓦诺夫没有被枪口指住,而且他也没有枪,自然没办法用枪指着别人。
「叛徒会是谁呢?」
事情发生只有短短几分钟,伊瓦诺夫的自白接连让众人陷入一片疑心之中。到底谁是叛徒,谁才是自己人?搞不好除了自己以外的每个人都是叛徒。疑惑一旦萌芽,就再也不会消退,只会不断增长。
「唉唉,真是伤脑筋。」
伊瓦诺夫丝毫不理会场上剑拔弩张的气氛,独自悠哉地说着风凉话。
每个人都在想,为什么独独这小子没有被人拿枪指住,而这太不自然的状况又催生出另一个疑惑,就是怀疑是不是大家都被这小子给耍了。然而一想到这里,同时又会产生另一种想法,就是觉得这种傻小子不可能安排得出这种状况。不,不只是他,任何人都办不到,要掌握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理状况并主动诱导,要说有谁办得到这种事情,答案大概只有万能的天神。
如果里面有ADEM的人在,也许就会举出某位少女的名字。
「又会有几个是老实人呢?」
伊瓦诺夫不说叛徒有几个,却说老实人有几个,这句话让众人无意识中被灌输一种意识,那就是觉得叛徒不只一个。
紧张感一口气升到窜升,就在即将爆发之际。
「好。」
伊瓦诺夫拍了拍手。
这个动作成了导火线,所有人一起开了枪。
车子里一片血肉模糊。几乎所有人都当场毙命,只有两个人还活着。
「到、到底谁是叛徒?」
FSB唯一的生存者已经濒临死亡。
「叛徒?当然是骗你们的,这还用问吗?」
伊瓦诺夫伸了伸舌头。处于这样的状况,伊瓦诺夫仍然毫发无伤。
「我不是说过我的武器是头脑吗?」
说着指向自己的太阳穴一带,又伸了伸舌头,以尖锐的声音笑道:
「你们是被我的洞察力跟话术给骗过,完全是自取灭亡。」
伊瓦诺夫笑够了以后,才从脚边捡起枪,笨手笨脚地摸了半天。
「呃,这玩意要怎么用啊?啊啊,这就是保险啊?」
说着生疏地开了保险,将枪口对准生存者。
「再见啰。哇,扳机好重。」
子弹偏到一旁,打掉了这人的耳朵。
「嘎啊啊啊。」
伊瓦诺夫一副嫌惨叫声太吵的模样塞住耳朵。
「你可不要恨我,都要怪扳机太重。那我们再来一枪,哇,好,这次就有打中了,没想到我还挺有天分的嘛。你觉得呢?啊啊,对喔,你都死了当然没办法答话了。」
伊瓦诺夫十分开心地笑着走出护送车,里头只剩下一群人自相残杀而死的尸体。
「唉呀?」
伊瓦诺夫刚走出车外,就看到一群拿着枪的士兵等在外头,看样子多半是FSB觉得情形有异而加派兵力支援。
「这状况看来可就不是动动嘴就能解决的啊。」
说着嫌累似的耸了耸肩膀,一副吃定人的态度始终不改。
「趴在地上,双手放到头上,要是敢反抗,我们马上开枪。」
枪口一齐指向伊瓦诺夫。被二十个以上的枪口团团围住,伊瓦诺夫摆出觉得伤脑筋的表情,但神情却不怎么深刻,顶多只跟烹饪到一半才发现材料不够用时差不多。
「我本来是不太想亮出底牌呢。」
伊瓦诺夫一手伸进外套内,士兵们一齐扣紧了扳机,只要再扣下几公厘就会发射子弹。之所以没有发射,是因为伊瓦诺夫的动作做到一半就停住。
「不要开枪嘛,我又不是要拿什么危险的东西出来。我会放慢动作,你们不要误会。看,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看到伊瓦诺夫拿出来的物体,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咦?你们不知道吗?这是梳子啊,梳子,用来梳头发的,我问的这个问题有那么困难吗?」
说着以令人起疑的笑容晃了晃梳子,士兵们则当场愣住。这种东西值得冒着被人开枪的危险拿出来吗?还是说这个物体看起来像是梳子,其实却是伊瓦诺夫惊人的发明?
「要动用我等一下亮出来的秘密武器,就不能少了这个。相信你们也很想看看GRU的底牌吧?好了,现在我要问个问题,这支梳子是拿来做什么的?只要答对这题,马上就可以获得平安生还的奖赏。」
伊瓦诺夫简直就像站在众光灯下的谐星,一举一动都格外夸张。
「趴在地上,双手放到头上!」
不耐烦的士兵用吼的警告他。
「咦?你们不想回答问题?想死吗?算了,我是没差啦。」
伊瓦诺夫伸出手,弹响手指,几乎就在同时,四周都被一阵轰隆巨响与剧烈强光所淹没,简直就像忽然被人丢进雷云中似的。无数道柱状雷光从天而降,围绕住伊瓦诺夫。士兵们都因为声响与光线太强烈而忍不住退开几步,只有伊瓦诺夫仍然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
当强光与声响平息,四周散发出一阵焦臭的气味。不,当雷光形成的柱子消散,地面上就多出了十个单膝跪地的人影。
他们身上穿着发出灰色钢铁光泽的紧身战斗服,脸孔藏在全罩式的头盔之中。战斗服不停窜着泛青色的电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放电,看上去简直像是整个人都裹在雷电之中。
「我来为大家介绍吧,他们是我手下最强的私家兵团——迅雷队。」
十个人全都站起,放电现象变得更为剧烈。抬起的头盔正面几乎完全不透明,看不到里面的脸孔。
「他们的实力是没得挑剔啦,只可惜有个重大的缺点。你们看看我的头。」
放电现象所引发的静电,让伊瓦诺夫的银发笔直竖起,而他就拿着梳子梳理头发。
「看,这不是得用到梳子了吗?」
一名士兵朝着口气悠哉的伊瓦诺夫开了枪。队长还没有下令开枪,完全是出于士兵陷入恐慌,不及细想之下做出的反应。子弹分毫不偏地飞向伊瓦诺夫,但却没有打到他身上,在中途就停了下来。因为有只手从一旁伸出,拦下了这颗子弹。
士兵之间掀起了一阵不成声的惊呼与对望。
迅雷队之中的一人瞬间移位到伊瓦诺夫身旁,伸出手拦住子弹。这一连串的动作没有一名士兵看得清楚,他们眼中所看到的就只有雷电的残影,对方的动作实实在在快得有如电光石火。
一颗子弹从缓缓张开的拳头中掉落,在地面上滚了几圈,进出两、三次放电的火花。
这群叫做迅雷队的士兵有着快得让人连动作都看不清楚的速度,就算只有一人,应付起来也多半十分棘手,更别说围住伊瓦诺夫的迅雷队一共多达十名。FSB的士兵尽管人数多达一倍,却每个人都脸色铁青。
「这原理讲起来呢。」
伊瓦诺夫无视于支配整个场面的恐惧感开始说话,而这句话成了导火线,让士兵们在恐惧的驱使下有了行动。好几道枪声响起,同时迅雷队也有了动作。只是展开行动的人数只有三分之一,剩下几人则继续留在伊瓦诺夫身边护卫。
「就是把索尔盖·伊瓦诺夫留下来的大脑代理装置科技……咦,还是别人想出来的?反正都无所谓啦。我就是利用这大脑代理装置,将人体的潜能发挥到极限。」
三名迅雷队队员瞬间欺近士兵身前。每一发子弹划出的轨迹都被完美地闪过,对于甚至能空手抓住子弹的迅雷队来说,要闪过子弹实在是易如反掌。
「可是如果只是这样,顶多只能弄出优秀的寻常士兵,所以为了加强动作,我从体外用电流讯号来提供刺激,补强肌肉的动作,可是光这样还不够,因为人类的身体太重了。」
不知不觉间,迅雷队已经站在自己眼前。士兵惨叫着开枪,但就算在极近距离下开枪,仍然没有一发子弹打中,相较之下,迅雷队的攻击则十分简洁,就只是朝士兵挥出一拳。但这一拳却有着迅雷般的速度,并没有造成打飞士兵身体这种仁慈的状况,而是一拳打掉整个头部,简直就像用狙击步枪射中头部一样。
其他迅雷队队员则伸出手臂施放电光,站在电光直线轨道上的士兵部当场感电而全身僵硬,弓着身体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再来就是减轻重量到极限,凡是用不着的部分我全都大刀阔斧地去掉。既然有大脑代理装置,也就用不着大脑对吧?用不着谈话,也用不着吃饭,用不到的东西全都去除得干干净净之后,就会发现原来人可以变得这么轻。嗯,这可是最极致的瘦身。」
三名迅雷队接二连三地打倒士兵。有的人是触电,有的人是身体被打得不成人形,也有人倒在自己人的枪弹下。
面对虐杀现场,伊瓦诺夫仍然毫不介意,继续讲得口沫横飞。
惨叫声跟枪声都越来越零落,最后终于不再发出任何声响,三名迅雷队队员就站在散落着二十真尸体的大地上。
「怎么样?他们的模样很英勇吧!他们就是即将肩负起次世代战争大任的战略士兵——迅雷队!这文宣不错吧……嗯?」
伊瓦诺夫讲解告一段落之后,这才总算认清眼前的惨状。
「该不会根本就没有人在听我讲?」
说着抓起一名倒在身旁的士兵头发将他拉起。
「喂~老师在说,你有没有在听啊?」
士兵完全没有反应。他半张脸被打扁,早就已经断气。伊瓦诺夫没趣地放开手,尸体的头部立刻重重落下。伊瓦诺夫一脸不高兴的表情望向迅雷队的成员。
「我说啊,你们就不能善解人意一点,让他们活到听完我演讲为止吗?该怎么说呢,总觉得你们应该学着机灵点,顾虑一下我的心情啊。」
枪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一名理应已经倒地的士兵爬起上半身开了枪,他是倒在自己人的枪弹下,这才幸运地保住一命。
子弹从伊瓦诺夫身旁掠过,命中了站在他身旁的一名迅雷队队员头部。子弹打穿了头盔,从另一边穿了出去。
「为、为什么还不死?」
子弹完全贯穿了头部,照理说不可能还活着。士兵还在发呆,手已经被人踩住。
「嘎啊啊啊。」
拿枪的手被迅雷队队员踩得一团稀烂。伊瓦诺夫走近这名按住手臂惨叫的士兵身旁。
「为什么还不死?要是你刚刚有听我讲,应该就不会有这种疑问了耶。我刚刚不是说过用不着的东西全都丢了吗?有了大脑代理装置,也就用不着大脑,又不必吃饭或谈话,所以也不必有嘴,你看!」
伊瓦诺夫帮头部中弹的迅雷队队员除下了头盔。看到从底下出现的脸孔,士兵发出了并非出于疼痛的惨叫。
「咿、咿咿咿咿咿!」
要称这个部位为头部,实在是有语病的。包括脑在内的头盖骨部分完全不存在,也没有嘴巴;眼睛、耳朵跟鼻子则靠着留下的少许皮肤勉强连接住,头盔底下就只剩下这些脸孔的残骸。
如果这是尸体也还罢了,但这名队员却以具有意志的眼睛看着士兵眨眼,同时还有在呼吸,实在是疯狂的产物。
「开始有点臭了,大概是防腐不够彻底吧。怎么样?别看他这样,他生前可还长得挺帅的呢。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士兵的惨叫跟伊瓦诺夫的笑声始终不绝于耳。